2011年12月29日 星期四

世紀末電影

二○一一年還有兩天便告結束,無論願意不願意,叫人議論紛紛的二○一二年即將來臨,對部分人來說,彷彿敲響了末世警鐘。這幾年間,有關末日的電影、小說紛紛推出,最新一套《世紀末婚禮》,便像趕搭尾班車那樣,通過創作人的奇思異想,預言一幅末日景象。

《世紀末婚禮》由憑《天黑黑》摘下《康城影展》金棕櫚獎和評審團特別獎的拉茲馮特艾爾執導,英文片名《Melancholia》,解作抑鬱症,除了指涉患上抑鬱症的出嫁新娘女主角賈詩汀(姬絲汀登絲飾),還有撞向地球的鬱星。事實上,拉茲馮特艾爾也曾患上抑鬱症,賈詩汀叫人費解和窒息的言行,可說是他的切身體會,而片中黑暗壓抑的氛圍,亦非普通人能夠想像出來,加上末日主題,真的叫觀眾透不過氣來。

《世紀末婚禮》中逼使地球走進末日熔爐的原因,是突如其來的行星碰擊,這個末世想像,在過去不少文學、電影作品中,並不是新鮮橋段,早於一九九八年就有《末日救未來》,近年亦有《一首Punk歌救地球》(二○○九年)。只是,不少講述末世逼近的作品,都以危機在人類的同心協力下解除作結,其中少不了部分英雄的悲壯犧牲,譬如《末日救未來》,彌賽亞號飛船最終啟動核爆裝置,衝向威脅全人類性命的彗星,結局是彗星被炸成無數星之碎片,化作一場壯麗的流星雨,地球危機解除,大團圓結局。不過,《世紀末婚禮》卻是貫徹始終的黑暗,軌跡飄忽的鬱星並不如片中科學家預測,只掠過地球便離開,拉茲馮特艾爾也坦言此片是其首部沒有大團圓結尾的悲劇。

外星攻擊難擋

地球遭撞擊,筆者想起《三體》。這部由中國作家劉慈欣撰寫、據悉已出售影視版權將被拍成電影的近年科幻小說巨著,地球以至整個太陽系,雖不是被行星撞擊而滅亡,但因此而實行的「掩體計畫」,幾乎佔了第三集的半本書。跟其他科幻電影的行星撞地球設想不同,《三體》的「掩體計畫」,目的是提防受到外星文明的攻擊——一個極接近光速的小體積物體,借助於相對論效應產生的質量膨脹起來摧毀恆星或行星,若看官自覺科普知識不足看不明白,大概可以想像為一顆能毁滅一個星體文明的子彈——誰說摧毀地球的,一定是一顆質量相近的行星?

《三體》中「掩體計畫」最終幾近完成,人類已發展太空城,到太陽系其他星體移民去,即使地球以至太陽遭轟炸,人類也能逃之夭夭,以為危險解除了,卻想不到外星文明的厲害,最後太陽系受到的攻擊,是從三維跌落二維,即所有立體被壓扁為沒有厚度的平面,劉慈欣想像的外星文明,已經到達能改變宇宙法則的程度,地球人當然望塵莫及,而筆者看着金星、水星、地球逐一跌落到二維時,實在有心痛的感覺,可見作者的文字描述,是多麼的逼真和具感染力。

霍金說過,不要主動接觸外星人,因為對方是敵是友,我們並不知曉,而把外星生物想成是地球的威脅,今年在本地上映的《異獸圍城》,訊息最為直接,片中外星人成了一隻隻形狀可怖的異形,叫防衛的美國軍方疲於奔命。幸好,該片人類的武力似乎仍能鎮壓這些外星生物,要不然,人類能否與牠們共存,抑或逐一被殺害,真是不得而知。

人禍不亞於天災

末日來臨,不一定是如《2012》(二○○九年)的天災懲罰世人,或者受到外星文明攻擊,人禍也是一大可能。好像《天使與魔鬼》(二○○九年)提及的反物質武器,就為人類帶來災難性的危險。《20世紀少年》(二○○八年及二○○九年)的大魔頭「朋友」,駕駛鐵甲人灑下毒雨,也是血肉之軀抵擋不了的生化危機,研發者遠藤貴理子,甚至自比為踏死千萬人的怪獸哥斯拉。

如上文所述,其實大部分提及末世的作品,都以解除危機作結,為觀眾帶來正面感覺,即使如《三體》描述太陽系滅亡,但仍有部分人類逃出生天,摻雜濃郁悲觀主義色彩的《世紀末婚禮》,可說是同類電影的異數。如果地球真的遭毀滅,其實以現代人擁有的科技,無論逃到哪裏也無一幸免,充其量只是延遲終期,基本上是沒有逃生術可言,或許要學《世紀末婚禮》的賈詩汀,拾樹枝築洞穴躲進去,那樣自欺欺人了。

(2011年12月29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7‧文化廊)

2011年12月12日 星期一

【音樂】區瑞強 民歌王子快狠準

大概沒有人以快、狠、準,來形容區瑞強。民歌王子嘛,慢活、與世無爭,應該是理所當然,但他自言是一名「玩精」,無時停,「我平衡得好好!」

廣播界醞釀挖角潮,他不少多年戰友已先後轉投鄭經翰的數碼電台,他卻留守老家香港電台,還以久違了的《Albert Au區瑞強》節目名字,加碼在周一至周五播放。以慢打快、緩急得宜,區瑞強自有對應。


走「快」人多步

有DJ唱歌,也有歌手做DJ,但挾着兩個身份並行幹了三十載,除了區瑞強,找不了另一人。「坦白說,所有紅了的歌手,都不會回來電台做全職DJ。」《Albert Au區瑞強》睽違聽眾二十年,此刻形式有變,區瑞強從前返電台做直播,現在於自己的錄音室錄製,「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!」

一星期五天的節目,是全職DJ的工作,理應每天長駐電台。「但我實在太忙了,還有別的工作。」後來跟製作單位達成共識,他在個人Studio製作一小時精品節目,時間彈性,還希望突破電台節目的音效。「從前做節目,哪有發燒音響這回事?」過去十多年,區瑞強製作了四、五十張發燒唱片,技術上絕無問題,「不止歌曲,整個節目都靚聲!」

民謠歌手,不一定想法老舊,區瑞強就走前別人許多步。談環保,他辦了音樂農莊二十多年;談電台節目,他開創了在早晨節目播抒情歌的先河,「純音樂都夠膽播。」從前電台節目不喜以廣東話入題,他想出了《靚歌伴星河》,不理部份高層反對。「但講抒情,你未必及我,我也可在節目中播首鄧寄塵。」

Live Show形式的《2000靚歌再重聚》,一做十一年,其實之前他也做過卡啦OK節目,監製是「阿寬」陳慶嘉,他們邀來電子琴手伴奏,當時「唱K」尚未流行。「嘉賓不止請歌手,還有導演、演員,甚有在酒廊唱歌的感覺。」現在的《Albert Au區瑞強》,也有自彈自唱環節,他堅持一人一結他,連和音都不要。「我是一個Singer-DJ。」

「狠」勁來自信心

從前記者挑釁他,唱民歌是否賺很多錢?當時二十餘歲的他,聳聳肩,直認不諱。「若不賺錢,幹來做甚麼?」他想反證,當藝術家,不一定窮。「我夠揸靚車。」民歌可能小眾,但甚麼都有市場,看你怎樣自處。「我不在乎別人怎樣說,這是我的生存之道。」他小時候在旺角砵蘭街長大,初中讀寄宿學校,筆者說他千錘百鍊,他說自己Down to Earth。

跟區瑞強做訪問,自會感受到他那種充滿信心的狠勁。「做節目,基本上不用準備,從前懶過現在十倍。」因為實在大把貨賣。「中、英文經典歌,太熟悉了,民歌、交響樂、小品,多到數不盡。」信心來自實力,實力來自經歷。「任你說一個歌手,隨便放十首歌,我都說得出故事,因為我曾跟他們真實交往。」

《Albert Au區瑞強》節目中,有「一首靚歌兩個故事」,恰恰是音樂雙城記,最近他就在節目中,談及谷村新司、譚詠麟的音樂淵源。「我跟谷村新司很熟,一直有互通電郵,從前他來港,我們會打網球、吃消夜。」

談到狠,還能在《愛是不保留》一曲體現。二○○三年,他發現了這首網上歌曲,原唱者是講得一口流利廣東話的鬼妹牧師Sharon。經驗告訴他,這歌一定Hit,便「人頭博芋頭」,狠狠地在節目中日播夜播,結果引起關注,吸引林志美、關心妍翻唱,後來更成了向沙士殉職的醫護人員致敬的作品。

看得精「準」一桿進洞

許多人不知道,當年陳百祥以《我至叻》唱紅香港,在背後做策劃的,是區瑞強。「我看得準沒有用,最緊要是阿叻信我。」他彷彿天生就跟「準」扯上關係,年輕時拿着哥哥的結他自彈自唱,沒人教他,這是天份。

當了歌手、DJ、藝人,他定位清晰,香港人唱民歌,第一個想起區瑞強,第二個,說不上。「的確有點失望。」《2000靚歌再重聚》播放十一年間,香港電台換了四、五個台長,他們均沒有要求節目改革,區瑞強坦言算是一項紀錄。「一個人鍾意是沒有用的,大氣電波時段珍貴,聽眾耳朵是雪亮的。」

《Albert Au區瑞強》停播二十年,今天純播歌曲的電台節目甚稀有,他繼續逆流而上。「為靚歌保育,過去已凝聚了一大群聽眾。」電台與電視不同,在後者消失一個月,人們已忘了你,但電台卻情誼常在,今天他留守港台,有情有義,是另一佐證。玩民歌、做電台,區瑞強希望讓聽眾洗滌心靈、紓緩繁重壓力,三十多年一路走來,影響大眾了嗎?「影響一個就一個,沒可能全線的。」

一是不玩,一玩就成「精」,區瑞強現在常打高爾夫球,在桌子上,放了他的「一桿進洞」獎座。「撞彩而已!」這份謙虛,包裹着一顆信心。

(2011年12月12日,頭條日報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