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6月14日 星期五

沈光遠 春浪滔滔

從在紅螞蟻合唱團做鼓手、於滾石唱片任音樂總監,到創辦「友善的狗」並出任總經理,從賣唱片到辦音樂節,從蝕大錢到廣開財源,沈光遠的人生,不能說不傳奇。

由他一手促成的《春浪音樂節》(下稱《春浪》),在台栽培了七年,今年首度越洋播種到新加坡和香港,春浪滔滔,流出了一片春光明媚的汪洋,也讓沈光遠覓得了音樂事業第二春。







回歸歌者本質

香港《春浪》選定了在西九搭建舞台,為了實地考察,沈光遠也來港頻密,訪問那天,碰巧是艷陽天,把那片偌大的景致,照得輪廓深刻,「每一次來,想法都不一樣,好像之前忽然想到要台灣美食,《春浪》的Floor Plan便重新修改了。」

大概沒有人想像得到,這位從前的樂團鼓手、唱片公司音樂總監,成了今天音樂節的推手,每一次的轉向都那麼徹底。曾幾何時,「友善的狗」是台灣唱片業的奇葩,也是樂迷心目中的傳奇音樂廠牌,當時許多人覺得先鋒,今天許多人仍然稱許。

他們既出版過羅大佑的《再會吧!素蘭》、李宗盛的《作品集》、黃韻玲的《憂傷男孩》、趙傳的《我是一隻小小鳥》,也當然少不了推出紅螞蟻合唱團,以及其團員兼事業好拍檔羅紘武的唱片,亦發掘了陳珊妮、黃小楨、林曉培,夾Band出身的他,相信唱片須回歸音樂性和歌者本質,又稱經營過的每一位歌手,都以其本人出發,做出真誠的唱片,「我了解你,知道你內在有甚麼特色,然後製作跟你有關係的唱片,自然而為、簡單誠實,你從音樂傳達的東西,才有力量。」

見證唱片業潮退
當年的林曉培,就是由他一手捧紅,其首本名曲《煩》,唱到街知巷聞,「她有三年的時間真的很成功,可惜後來『友善的狗』業務停了下來,她轉到日本唱片公司,大量包裝卻沒有靈魂,所出的唱片,便愈來愈糟糕,跟市場是沒有共鳴的。」至於對當今台灣樂壇很具影響力的陳珊妮,他說其當時出版的唱片,反而是做一張賠一張。「我剛認識她的時候,覺得她很有才華,歌詞寫得好,儘管唱片不好賣,但仍然支持她。」假設一張唱片虧蝕三百萬元台幣,他在「公主」身上總共投資了兩千萬元台幣。「當時『友善的狗』就是經常做這種嚇死人的事情,但只要是我們相信的東西,就會去做。」如果「友善的狗」今天仍然出唱片,陳珊妮仍然是他們的旗下歌手,「她的唱片或許會完全不一樣。」

「友善的狗」也見證唱片業「潮退」的年代。「都沒有人買唱片,大家習慣從電腦下載音樂,所有唱片公司的收入都掉了很多,從大約一千二百萬元台幣,跌到二、三十萬元台幣,很驚人。」本土的唱片公司熬不下去,剩下來的,只有國際性的唱片公司。「但這些大公司都是看Figure的,管理階層很保守,我覺得是一種惡性循環。」

叫樂迷最擔心的情況是,這樣下去,終究會沒有人做唱片吧?他點點頭。「你說得對,華人音樂市場的斷層,其實存在已久,你看現時很紅的藝人,好像周杰倫、蔡依林、五月天,已出道了十年以上吧?這些年來,唱片的生產力是往下跌的。」這是全世界的事情。「從前有一百個女生,唱片公司眾裏尋她選出當中十個出唱片,其他的見不了人,但現在卻剛好相反,在網絡上很容易就能發表自己的作品,不必靠唱片公司,可能一百個只有十個是沒辦法歌唱,但門檻也就變低了,畢竟不是很專業的製作,不像唱片公司,會找很強的編曲人、樂隊,在很好的錄音室錄歌,質素可能會變差。」

有信心Break Even


唱片路走不下去,沈光遠很早就發現了音樂會的市場,二○○六年「友善的狗」舉辦第一屆《春浪》。從夾Band的時候開始,他已經很想表演,辦Live Show可謂他的夢想,只是從前沒有太多表演場地,他們也缺乏組織現場活動的經驗,便不了了之。但命運是很奇妙的,昔日播下的種子,起初不見生長,卻在某年某月某日萌芽。「二千年後,經朋友介紹,我們認識了一位地主,他願意在墾丁拿出一塊地辦音樂會,於是《春浪》便這樣開始了。」但踏足台上的,不是紅螞蟻合唱團,而是其他歌手和樂團。「這也OK呀,看到很有才華的人在台上表演,台下觀眾很高興,我們就很有成就感。」

《春浪》最初三屆都蝕錢,第四、五年Break Even,第六年才開始賺錢。有方大同、陳綺貞、蕭敬騰、MC HotDog、家家坐鎮的香港《春浪》呢?「我有信心第一年就Break Even。」其實他早就有把《春浪》帶來香港的想法。「許多香港、內地、澳門的樂迷,都會專程到台灣參加《春浪》,不如我們來香港服務《春浪》樂迷吧。」去年也有官方單位向他們招手,只是場地問題談不攏而作罷,現在終於敲定了西九。而方大同也一直希望參與《春浪》,這趟終於達成共識,促成了他首次踏足《春浪》舞台。他稱香港《春浪》不是從台灣一比一的複製過來,從表演者陣容到周邊活動都不一樣,香港亦有創意市集、啤酒和台灣美食,「還可能會安排灑水機,為在場樂迷在炎夏降溫。」

現在台灣有許多知名音樂節,好像《貢寮國際海洋音樂祭》、《野台開唱》、《簡單生活節》等,競爭多了,自然有比較,他笑言外界就覺得《春浪》主流。「我才不去區分主流和另類的音樂,只知道好和不好的音樂。」無論如何,《春浪》是第一個代表台灣邁向世界的音樂節,今年多了新加坡和香港兩個站,「明年或許會到上海、倫敦、澳洲,只要是華人背景夠大的地方,我們都有機會去,音樂節可以朝向全球化的方向發展。」

今天「友善的狗」已經轉型為專門舉辦音樂節,職員都是辦活動的材料,不一定能夠做回唱片。不再出唱片,筆者坦言可惜,他也苦笑起來,連聲「了解」。「看緣份吧,如果有一天看見一個很不錯的Artist,好像『春浪大賞』很有潛質的參加者,說不定會去做吧。」多少後浪推前浪,看得開兼目光放遠的沈光遠,或許永遠站在白浪頭,朝著未知的深海捲掩下去。

(2013年6月14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7‧文化廊‧享樂主義)

2013年6月13日 星期四

【專題】創作夏令營大召集

誰說Summer Camp是學生哥專利?近年本地文化界就興起了夏令營這個玩意,今年活動特別多,好像采風電影的《青年訓練營》、《文藝復興2013夏令營》、《風車草夏令戲劇體驗營2013》、《啟鳴兩岸探索計劃》等,五顏六色塗滿今個夏天的創作版圖。

文藝營提供一個很專注的環境,凝聚某種創作媒介密度,講者和參加者的交流,亦會高度集中和近距離接觸,參加者或能同一時間碰到不同專長的藝術家,這是其他創作活動欠缺的特質。

過去在港舉行的夏令營,其實為數不少,但普遍以宗教團體、學術團體等舉辦的較多,文化藝術的夏季創作營,不算常見,但近年文藝營之風似乎有愈吹愈熾之勢,文學雜誌《字花》於2011年就辦過《筆可能文學營:字在山水》,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的《CASH暑期音樂集作》亦舉行了三屆,今年創作營的列陣名單,更趨豐富和多元化。

社會轉變需求增多

文藝復興基金會秘書長柴子文,覺得香港的社會和文化生態,近年改變了不少,譬如獨立音樂已經孕育氛圍、Live House愈來愈普及,電影創作者亦很需要受到關注和交流,需求增多,所以六日五夜的《文藝復興2013夏令營》這類文藝營、創作營,將會愈辦愈蓬勃,該活動截止報名前亦反應踴躍。

曾任職內地傳媒界的他,視野橫跨兩岸三地,他坦言台灣的創作營風氣十分濃郁,尤其是文學營便參加者眾,這跟台灣人重視文字不無關係,譬如《聯合文學》就有規模龐大的巡迴文藝營,而金馬電影學院的創作營活動,更成了台灣電影新生代的搖籃,「你看台灣近年的紀錄片如《不老騎士》等大豐收,就是創作營成果。」

至於內地的栗憲庭電影學校,在北京宋莊的訓練營更長達四十天,「不過,礙於內地的政治氣候,民間辦學並不容易,直接影響了創作營的發展。」近日亦鬧出《2013 Co-China夏令營》「被停辦」的消息,令大家談論夏令營時,多了一個政治面向。

五日四夜是門檻

他稱文藝復興基金會其中一個宗旨,是要培育獨立創作的新進,從成立之初,便着手籌備大師班、座談會,於是想藉着夏令營,一次過把多場活動結合起來,有趣的是,它們來自不同創作媒介,組別包括音樂、影像、文字,還有文化政策,「在這個新媒體時代,創作人沒可能只純粹玩音樂、拍電影,Crossover是有必要的。」

該夏令營的參加者將會分組創作「交功課」,互相補足,「志同道合者可以組織起來,繼續參加第二階段《文藝復興青年創作資助計劃》,如果計劃獲得通過,每個項目最多可得到十五萬元、為期一年的資助。」

夏令營動輒費時一星期,擁有悠長暑假的莘莘學子,有較多時間應付,《文藝復興2013夏令營》便設三十歲為上限,柴子文坦言希望給予年輕人更多機會,也承認這個夏令營以大學生報名居多,但亦不乏剛踏足社會、初試啼聲的年輕人,「許多都是質素極高,根本就具備發片歌手、拍片導演的資格。」

香港是現實之地,許多人或會覺得,與其花一星期入Camp,倒不如出門去個短線遊好了,「這可以說是一個門檻,對參加者而言也是挑戰,如果你想趁這段期間去玩,沒有決心,就不要來了,但我們相信一定有對創作有熱情的人。」

日營新品種

雖然香港的創作營氣候仍未成熟,近年卻生機勃勃,於是成就更多可能性出現。「比起在郊野公園『度假』,彷彿跟現實無關,我更喜歡在城市進行的Camp,跟城市一同呼吸,我覺得這是創作營最理想的狀態。」水煮魚行政總監洪永起,因而想出一個很有趣的點子,他把《字花》在2011年舉辦過的四日三夜文學營概念,化整為零,分拆成多個「日營」,催生一系列「文學寫生」活動,先於今年2月以櫻花為題,帶領一眾參加者在嘉道理農場,邊賞花邊寫作,第二回將於6月底來到大埔滘夜訪螢火蟲,「寫生工具是紙和筆,寫作也如是,於是便有了文學寫生這個念頭。」

他覺得這類創作日營很適合香港,而且跟現實、生活貼合起來,並非一定要在野外山區與世隔絕,才能達致文藝營目的,而是把單一營地,擴闊至香港四面八方不同角落。至於文學營必備的閱讀元素,則成了《字花》的「城市閱讀系列」活動,他們剛於上周日舉行第一場的《電車讀書會》,從西到東,參加者不停站穿梭香港今昔變遷,「我覺得必須待在城市中,才能產生這種體驗,然後成為創作的靈感。」

日後他們將在墳場談生死、到中環觀鳥、在薄扶林村等地看寮屋,「這一連串活動,就很難在四日三夜的文學營中辦得到,反而分拆出來逐個舉辦,便能更靈活處理更多主題,我很期待日後幾個日營舉辦過後,統合起來的成果。」

他不諱言本港缺乏文學營,《字花》兩年前的《筆可能文學營:字在山水》算是突破,當時反應熱烈,參加者超過收生名額的一百人,當中既有學生亦有打工仔,也不乏非《字花》粉絲的「新客」。他聽說後來亦有文學雜誌陸續想辦文學營,卻因資金不足作罷,「但是否辦得到、成不成功,不能釐定其存在價值。」他又稱如果資金充裕,「文學寫生」活動可能會舉行得頻繁一點,譬如一年辦六次,「那就成了一個很大規模的文學營結集。」對了,文藝營需要住宿和活動空間,城市中的營地,能否包括已停辦學校的校舍、棄置貨倉和政府建築?

(2013年6月13日,頭條日報)

2013年6月11日 星期二

創作夏令營大召集


誰說Summer Camp是學生哥專利?近年本地文化界就興起了夏令營這個玩意,今年活動特別多,好像采風電影的《青年訓練營》、《文藝復興2013夏令營》、《風車草夏令戲劇體驗營2013》、《啟鳴兩岸探索計畫》等,五顏六色的塗滿這塊創作版圖,也讓夏天的熱力為藝文升溫。

可惜的是,近日傳出《2013 Co-China夏令營》「被停辦」的消息,令這美好的藝文氛圍蒙上一層陰霾,日後在港辦文藝營,或許不能不談政治。

社會轉變需求增多

文藝營提供一個很專注的環境,凝聚某種創作媒介密度,講者和參加者的交流,亦會高度集中,參加者或能同一時間碰到 不同專長的藝術家,這是其他創作活動欠缺的特質。過去在港舉行的夏令營,其實為數不少,但普遍以宗教團體、學術團體等舉辦的較多,文化藝術的夏季創作營,不算常見,但近年文藝營之風似乎有愈吹愈熾之勢,文學雜誌《字花》於2011年就辦過《筆可能文學營:字在山水》,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的《CASH暑期音樂集作》亦舉行了三屆,而今年創作營的列陣名單,便更趨豐富和多元化,本地的文化藝術愛好者,當然樂見其成。

文藝復興基金會秘書長柴子文,覺得香港的社會和文化生態,近年改變了不少,譬如獨立音樂已經孕育出了氛圍、Live House愈來愈普及,電影創作者亦很需要受到關注和交流,需求增多,所以六日五夜的《文藝復興2013夏令營》這類文藝營、創作營,將會愈辦愈蓬勃,而該活動在截止報名前亦反應踴躍。

曾任職內地傳媒界的他,視野橫跨兩岸三地,他坦言台灣的創作營風氣十分盛行,尤其是文學營便參加者眾,這跟台灣人重視文字不無關係,譬如《聯合文學》就有規模龐大的巡迴文藝營,而金馬電影學院的創作營活動,更成了台灣電影新生代的搖籃,「你看台灣近年的紀錄片如《不老騎士》等大豐收,就是創作營成果。」至於內地的栗憲庭電影學校,在北京宋莊的訓練營更長達四十天,「不過,礙於內地的政治氣候,民間辦學並不容易,直接 影響了創作營的發展。」近日亦傳出《2013 Co-China夏令營》「被停辦」的消息,令大家談論夏令營時,多了一個政治面向。

五日四夜是門檻

他稱文藝復興基金會其中一個宗旨,是要培育獨立創作的新進,從成立之初,便著手籌辦大師班、座談會,於是想藉著夏 令營,一次過把多場活動結合起來,有趣的是,它們來自不同創作媒介,組別包括音樂、影像、文字,還有文化政策,「在這個新媒體時代,創作人沒可能只純粹玩 音樂、拍電影,Crossover是有必要的。」該夏令營的參加者將會分組創作「交功課」,互相補足,「志同道合者可以組織起來,繼續參加第二階段《文藝復興青年創作資助計畫》,如果計畫書獲得通過,每個項目最多可得到十五萬元、為期一年的資助。」

夏令營動輒費時一星期,擁有悠長暑假的莘莘學子,是有較多時間應付的,《文藝復興2013夏令營》便設三十歲為上限,柴子文坦言希望給予年輕人更多機會,也承認這個夏令營以大學生報名居多,但亦不乏剛踏足社會、初試啼聲的年輕人,「許多都是質素極高,根本就具備發片 歌手、拍片導演的資格。」香港是現實之地,許多人或會覺得,與其花一星期入Camp,倒不如出門去個短綫遊好了,「這可以說是一個門檻,對參加者而言也是 挑戰,如果你想趁這段期間去玩,沒有決心,就不要來了,但我們相信一定有對創作有熱情的人。」

日營新品種

雖然香港的創作營氣候仍未成熟,近年卻生機勃勃,於是成就了更多可能性出現。「比起在郊野公園『度假』,彷彿跟現 實無關,我更喜歡在城市進行的Camp,跟城市一同呼吸,我覺得這是創作營最理想的狀態。」水煮魚行政總監洪永起,因而想出了一個很有趣的點子,他把《字 花》在2011年舉辦過的四日三夜文學營概念,化整為零,分拆成多個「日營」,催生一系列「文學寫生」活動,先於今年2月以櫻花為題,帶領一眾參加者在嘉 道理農場,邊賞花邊寫作,第二回將於6月底來到大埔滘夜訪螢火蟲,「寫生工具是紙和筆,寫作也如是,於是便有了文學寫生這個念頭。」

他覺得這類創作日營很適合香港,而且跟現實、生活貼合起來,並非一定要在野外山區與世隔絕,才能達致文藝營目的, 而是把單一營地,擴闊至香港四面八方不同角落。至於文學營必備的閱讀元素,則成了《字花》的「城市閱讀系列」活動,他們剛於上周日舉行了第一場的《電車讀書會》,從西到東,參加者不停站穿梭香港今昔變遷,「我覺得必須待在城市中,才能產生這種體驗,然後提煉創作靈感。」

日後他們可能會在墳場談生死、到中環觀鳥、在薄扶林村等地看寮屋,「這一連串活動,就很難在四日三夜的文學營中辦得到,反而分拆出來逐個舉辦,便能更靈活處理更多主題,我很期待日後幾個日營 舉辦過後,統合起來的成果。」

他不諱言本港缺乏文學營,《字花》兩年前的《筆可能文學營:字在山水》算是突破,當時反應熱烈,參加者超過收生名 額的一百人,當中既有學生亦有打工仔,也不乏非《字花》粉絲的「新客」。他聽說後來亦有文學雜誌陸續想辦文學營,卻因資金不足而作罷,「但是否辦得到、成不成功,不能釐定其存在價值。」他又稱如果資金充裕,「文學寫生」活動可能會舉行得頻繁一點,譬如一年辦六次,「那就成了一個很大規模的文學營結集。」對了,文藝營需要住宿和活動空間,城市中的營地,能否包括已停辦學校的校舍、棄置的貨倉和政府建築?

(2013年6月11日,《星島日報》,副刊E01.生活起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