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9月22日 星期五

他在古羅馬圓形劇場高歌

在「後Pink Floyd」的日子,還是隊中兩大主腦Roger Waters和David Gilmour,最為活躍也最受關注。

Roger Waters於《The Wall》面世三十周年之際,將故事躍上演唱會舞台,成就一齣叫人動容的演唱會電影《Roger Waters:The Wall》,去年於香港放映。

David Gilmour也於去年舉行《David Gilmour:Live at Pompeii》,同樣製作成影像作品,本地電影公司現將之映進香港銀幕,可惜場數寡寡,未見加場。



寫進樂隊歷史裏

二○一六年七月,Pink Floyd結他手David Gilmour,相隔四十五年後重返意大利龐貝(Pompeii)那個已有兩千年歷史的古羅馬圓形劇場舉行音樂會,吸引了超過二千六百名觀眾捧場。他們看見這個劇場遺迹如何被樂迷團團圍住,也欣賞David Gilmour怎樣彈奏成熟流麗結他,唱着個人時代和Pink Floyd時代的名曲,有型燈光耀目四射,華麗至此,極欲身歷其境。

資深樂迷大概記得,上世紀七十年代Pink Floyd也曾到過Pompeii作現場錄音,被Adrian Maben拍攝成紀錄片《Pink Floyd:Live at Pompeii》,收錄了《Echoes Part I》、《Echoes Part II》、《One of These Days》、《Set the Controls for the Heart of the Sun》等曲目。影片中沒有觀眾,只有樂隊在起勁奏樂,跟《David Gilmour:Live at Pompeii》中David Gilmour與樂迷即席交流不盡相同。

說起來,Roger Waters也曾於一九九○年在德國柏林圍牆舊址,舉行了一場名為《The Wall:Live in Berlin》的大型露天音樂會,現場觀眾多達二十五萬人,演出歷時十小時,可見Pink Floyd及其隊員,都有在古跡和充滿歷史意義場景表演的氣魄。

約於一九六五年成軍的Pink Floyd,創團主將Syd Barrett因為沉溺於迷幻藥物,導致精神崩潰,無法在舞台上正常演出,遂離開團隊,群龍無首的Pink Floyd召回舊友David Gilmour(他早於讀書時代便認識Syd Barrett),取代前者在隊中的位置。

他後來漸漸與Bass手Roger Waters成為樂團兩大靈魂人物,基本上Pink Floyd最為人傳頌、成績最驕人的專輯,都是David Gilmour一九六八年加入後的出品,好像《Atom Heart Mother》(一九七○年)、《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》(一九七三年)、《Wish You Were Here》(一九七五年)、《Animals》(一九七七年)、《The Wall》(一九七九年)等等,多張概念大碟表現出深邃的藝術性、文學性、哲學性。

當然後來演變至Roger Waters的獨裁主義、他與其他隊員的恩恩怨怨、眾人分道揚鑣也短暫復合,以至Syd Barrett和鍵琴手Rick Wright離世,也統統寫進樂隊歷史裏。

圓滿了音樂之旅

說回《David Gilmour:Live at Pompeii》,怎麼不叫樂迷感動?出色音響效果不在話下,還有震撼視覺特效,製作團隊在舞台上築起一個巨型圓幕做背景,配合激光、煙花、錄像等等,叫觀眾飽覽視聽之娛,導演Gavin Elder高清拍攝,似乎也時有航拍升起超高角度的鳥瞰鏡頭,從黃昏到黑夜,觀眾就連古羅馬圓形劇場背後城市和山巒景觀都看得到,此情此景,似在圍觀這場難得一見的音樂派對。

音樂方面,David Gilmour Solo作品如《Rattle That Lock》當然銳利、《A Boat Lies Waiting》固然柔情,David Gilmour已七十有一,但無論歌唱還是彈奏,都游刃有餘、爐火純青,站在台上壓場感十足,氣場依舊,實在是老當益壯,樂迷能近距離欣賞他古琴一般把玩Pedal Steel Guitar也是美事。

Pink Floyd迷大概特別關注David Gilmour翻玩的Pink Floyd名曲,好像《One of These Days》、《Comfortably Numb》、《The Great Gig in the Sky》等等,《The Great Gig in the Sky》難道不應景嗎?看着三位和唱充滿戲劇感聲嘶力竭地叫喊,特別激動。

筆者當然對心愛的《Wish You Were Here》情有獨鍾,基本上前奏一響起已被觸動了,「How I Wish You Were Here, We're Just Two Lost Souls」──David Gilmour唱時可有想起他的隊友、故友嗎?

音樂會中還偶爾投映動畫、MV等錄像,也叫我勾起了兩個月前在倫敦V&A Museum觀賞《The Pink Floyd Exhibition:Their Mortal Remains》時的回憶。這實在圓滿了我今年的Pink Floyd之旅。

(2017年9月22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5‧文化廊‧享樂主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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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9月8日 星期五

【音樂】怪奇音樂物語

去年推出的美劇《怪奇物語》(《Stranger Things》)首季頗受歡迎,早前Netflix公布該劇第二季將於十月啟播,叫「怪奇」迷興奮期待。該劇以上世紀八十年代美國印第安納州為背景,講述小鎮內一名男孩Will失蹤後發生的連串怪事,喜愛靈異、懸疑、驚慄、科幻題材的觀眾,當然高呼過癮,筆者也對劇中充滿八十年代Touch的選曲和配樂印象深刻,趁第二季還沒上演,是時候回帶重看/聽。



《怪奇物語》既有怪事連場的小鎮Hawkins、能穿越不同維度異形一般的怪物、超能力女孩、一班充滿科學求知和冒險精神的男孩、勇敢強悍幹探、神經質媽媽、似乎做着各種人體實驗的政府神秘部門,不同角色和元素,既鮮明又突出。

由於故事發生在上世紀八十年代,製作團隊也悉心築起復古氛圍,好像服飾裝扮、家居布置、經典車款等等,統統在鏡頭下回到過去,還有那個年代的流行文化Icon──史提芬史匹堡、史提芬京、佐治盧卡斯和《星球大戰》等等,在不同人物字裏行間左穿右插。也有不少觀眾認為《怪奇物語》向經典科幻片《E.T.》致敬。

另一為劇中烘焙上世紀八十年代氣氛的元素,是音樂,為配合劇中帶點驚慄又離奇的質感,選曲方面,想當然耳不會是清新甜美的流行歌謠,反而盡是粗糙、別具型格的作品,而不同歌曲也微妙地襯托故事發展。

烘托故事發展

好像第二集,失蹤男孩Will哥哥Jonathan,駕車時響起倫敦早期Punk Rock樂隊The Clash的《Should I Stay or Should I Go》,憶起一次曾與弟弟在房間裏分享心愛音樂和心事,當時播放的正是此曲,他還提及正在播放的合輯裏,除了The Clash,還有Joy Division、David Bowie、Television、The Smiths的歌曲,如果Will喜歡,Jonathan就送給他云云,期間母親Joyce還在電話裏跟兒子父親吵架,道出兩人離異關係。《Should I Stay or Should I Go》還有另一意義──歌名、歌詞「Should I Stay or Should I Go」,預言了Will將在另一神秘空間(在劇中稱之為「The Upside Down」)去留難料的凶險處境。

同為第二集,英國Post Punk/New Wave樂團Modern English的《Melt With You》,在Steve的大屋游泳池畔響起,當時Nancy與正在發展戀情的Steve,還有幾位朋友一起喝啤酒,派對氣氛高漲,陪伴Nancy的Barbara卻斯人獨憔悴,她在擔心自己跟Nancy的好友關係,似乎受到她的新男伴威脅,而不久Hawkins小鎮就發生另一宗失蹤案件,主人公正是在派對中離群獨處的Barbara。

大概許多樂迷都認得出,第三集末段眾人在湖邊發現Will的「屍體」時,那刻播放的歌曲,是英國已故搖滾巨星David Bowie的《Heroes》,這個版本則由Peter Gabriel唱出。當知道Will的「死訊」時,大家的心情都糟透了,「孩子幫」隊長Mike忍不住破口大罵超能力女孩Eleven不中用、Joyce慌忙拔足奔跑……「We Can Beat Them, For Ever And Ever」、「Oh We Can Be Heroes, Just For One Day」,或是讓大家振作起來的最佳心靈安慰。

Jonathan的合輯

剛才提到Jonathan的合輯裏,大概有着接下來其他集數裏的曲目,第四集就有英倫Post Punk傳奇Joy Division的《Atmosphere》,播放場景就是警長Hopper通知Joyce發現了Will的「屍體」後,Joyce拒絕接受,繼續待在家中,期待以猶如「通靈」的方法與兒子聯繫。

第一季最後一集(第八集),Joyce和警長Jim Hopper在詭異的The Upside Down世界,終於找到了失蹤多時的Will,但他已氣若游絲、奄奄一息,Joyce和Jim鍥而不捨的以心肺復甦術,終把他帶回人間,美國電子音樂人Moby的《When It's Cold I'd Like to Die》恰恰成了背景音樂,歌詞如「When It's Cold I'd Like to Die」,簡直跟Will的險峻處境配合得天衣無縫。

除了上述好歌,在《怪奇物語》登場獻聲的,還有Jefferson Airplane、New Order、Echo & The Bunnymen等等,對西方音樂愛好者的劇迷來說,觀劇時當然別有一番趣味。熱切期待第二季的「怪奇音樂物語」。

(2017年9月8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5‧文化廊‧享樂主義)



2017年9月7日 星期四

劇場裏的科幻

盛滿奇思異想的科幻、奇幻作品,從來都是筆者那杯茶,無論是電影、電視劇、小說、漫畫,甚至舞台劇,都不會輕易放過,只是本地舞台劇鮮有科幻類別,即將上演的《禁式極樂園》便是難得的例外,主辦單位Paprika Studio還以《黑鏡》為宣傳點題,《黑鏡》可是近年引起話題的英劇,香港也大有捧場客,相信《禁式極樂園》不僅為本地劇場帶來新風貌,說不定還能招徠新觀眾。


《黑鏡》暫時推出了三季,Paprika Studio創辦人、《禁式極樂園》導演楊振業,三季都有追看,「第三季其中一集《聖朱尼佩洛》,不少元素跟《禁式極樂園》很相似。」他說,《黑鏡》以近未來為場景,講述科技發展到一個地步所引起的問題,而人類面對這些問題時發生的奇事怪事,就寫進劇本裏去,「跟其他憑空想像出來的科幻片不同,《黑鏡》很貼地,所提出的問題,跟我們的距離並不遙遠。」

《禁式極樂園》為珍尼花.哈莉(Jennifer Haley)二○一三年的劇場作品《The Nether》,她也是網絡電視平台Netflix《Hemlock Grove》的編劇。楊振業早於兩年前,即在《黑鏡》第三季播映前,已經留意到《禁式極樂園》了,一直想將之帶到香港舞台,碰巧今年五月澳門的卓劇場也搬演此劇(名為《虛域》),於是這次演出大部分翻譯內容,也源於葉靄雯翻譯的澳門版本。「他們對劇本的理解和處理,跟我所想的不同,他們較側重於故事的意象和角色設定轉換,我則對劇本裏的黑暗和焦慮更有興趣。」

該劇的時空設定,是一個科技高度發展、難分真假的世界,那時網絡上有一個叫「Hideaway」的區域,許多人已經「生活」在裏面,於這個虛擬世界上班上學,更有一個類似政府的管治機構,故事以一位探員追查一宗在Hideaway發生的案件展開。

雖然是未來故事,但Hideaway的場景設計,卻是一個十八世紀維多利亞時代的華麗大宅,楊振業本來就是錄像設計師,怎樣把這種「古典」的虛擬世界搬上舞台,想必有許多鬼主意,他覺得錄像便是一個頗有效的方法,這次還夥拍本地藝術家李天倫,邀後者負責美術指導和聯合錄像設計,「他跟其他視覺藝術家不一樣,其作品很Cyber、很Digital,正正就是以美術手段,切入科技對人類的影響。」不像荷里活電影那樣以炫目奇觀,替觀眾想像好了,《禁式極樂園》恰恰活用劇場的空間,築起一個天馬行空的科幻世界。

深思多媒體

畢業於香港大學計算機工程學的楊振業,活躍劇場、視頻設計,並身兼軟件工程師,二○○七年起以多媒體設計師身分,參與五十多套舞台製作,包括陳永泉的《八百比丘尼》、陳炳釗的《如果在末日,一個旅人》等等,近年涉足多媒體導演創作,作品有《小津風景》、《安東尼奧尼猜想》、《挪威沒有森林》和《摩登時代》,加上現在的《禁式極樂園》,作品題材看似風馬牛不相及,但所探討的科技題材,還是貫徹始終,「《小津風景》講的就是攝影科技。」

他又稱,香港舞台較少牽涉科幻題材,反觀美國不乏類似《黑鏡》那種探討科技、虛擬世界的劇本,只是香港導演、觀眾可能興趣不大,「愛看《黑鏡》的觀眾,也不一定是劇場觀眾。」《禁式極樂園》是否吸引他們,「要做過才知道。」談到多媒體劇場,他坦言香港劇界有不少人採用錄像,卻未必深思為何用錄像,錄像很多時候只充當背景,只是他未感滿足。「外國的多媒體劇場,媒體本身就跟戲劇一起發展,譬如Live Camera,可以Close Up一些事物,又能現場剪接,這些都是普通劇場做不到的東西。」既然稱得上多媒體劇場,對媒體的思考是最重要的。不過多媒體劇場以至科幻劇場,往往成本不菲,這是叫劇場人卻步的一大原因。

無論如何,《禁式極樂園》公演在即,楊振業笑言或會在劇院門外放置一套VR設備,讓人體驗一下,「但《禁式極樂園》重點還是回歸劇本和道德議題。」何時在劇場上以VR為元素呢?他笑了起來,「還是先做好《禁式極樂園》吧!」在此祝福《禁式極樂園》成績理想,讓創作者更有信心「加碼」,觀眾就有更多好劇選擇了。

(2017年9月7日,星島日報,副刊P05‧藝文薈‧Art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