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8月3日 星期四

【海外展演系列1:藝術家篇】越洋拓展樂途

講到表演藝術,許多人說Collaboration是大潮流,資源互享是大趨勢,難怪近年本地不少音樂人、戲劇人等等,或主動或獲邀涉足海外,在國際舞台漂亮地展演作品,頗見成績,值得撰文研探。

香港市場小,作為藝術家,有機會把個人視野造詣以至市場定位延擴,是好事還是壞事?要讓外地人認識本地表演藝術,不同單位又面對甚麼問題?有甚麼個案事例可依?

這個「海外展演系列」專題文章,拋磚引玉,探討本地表演藝術海外演出的各種情狀。


不同角度表現香港

繼2016年參與阿得萊德第十屆澳亞藝術節、德國杜塞爾多夫國際舞蹈博覽會、韓國光州雙年展等等,在剛過去的7月,香港藝術發展局再次牽頭,在倫敦舉辦《香港音樂系列》(《Hong Kong Music Series》),聯乘本地多代音樂人,在西方社會推廣並展現香港音樂藝術。這是藝發局首次在倫敦舉辦的大型香港音樂盛會,是否陸續有來,或其他藝團在倫敦或其他地方演出情況,值得觀望。

「許多藝術機構都要求創作人為作品添上香港元素,現在市場上也似乎有對『本土』的需求,但我覺得不應讓香港元素蓋過藝術質素,並須於國際上有競爭力才行。」回港三年、現職香港管弦樂團藝術策劃總監的林丰,剛與爵士結他手張駿豪,連同一眾樂手,結合香港景觀錄像,在逾三百年歷史的Wilton's Music Hall裏,為倫敦觀眾送上《禾˙日˙水˙巷》。

這場演出曾在香港《世界文化藝術節2015》首演,種下了這次越洋演出的機緣,倫敦版本也有微調,由原本十二章節減至八個,以突出作品的音樂性和藝術性。「我和張駿豪有個共通點,就是一向都不Play on Chineseness。《禾˙日˙水˙巷》講Mood,固然有香港影像指涉,但只聽音樂,你不會有太多香港聯想,我們想以不同角度表現香港。」

曾在英國讀書、工作和生活十七年的他,其作品在香港以外演出最多的地方,便是英國。據他認知,香港作曲家在海外發表作品機會不多,跟較大規模的本地樂團或外國團體合作,更易成事,接觸層面也較廣。

作為新一代藝術家,要開拓、把握海外展演機會,他直言「靠自己」,一開始必須自我推廣,寄出作品,但前提是作品質素「見得人」。「外國機構收到香港音樂家寄來作品,但當地人才眾多,為甚麼要揀你?你的作品甚至要高於普通水平,才吸引到人。」

香港市場小,參與更多海外演出,是生存之道?他不置對否,但認為作為一個音樂家,能頻繁地與不同機構、團隊合作,比在部分國際賽事追逐獎項,可能更重要。「2003年,我為管樂團創作一首大型作品,然後輾轉在東京等地演出,對我的衝擊很大,讓我決意走作曲家這條路。」他也喜歡跟自己的作品去旅行,作品在哪裏演出,他就到哪裏去,音樂好像有生命似的,「讓旅程更有意義。」

不能只靠票房

《香港音樂系列》在Wilton's Music Hall的另一場演出,是《指魔俠×琴戀克拉拉×Smash》,由黃家正擔任藝術總監的Music Lab製作,除了《指魔俠》一段,他另與口琴演奏家何卓彥、色士風演奏家孫穎麟合玩《Smash》,天衣無縫,尤其精采。

成立了僅四年的Music Lab,已籌辦過兩屆《本地薑音樂節》及不少音樂會,去年開始踏出香港,跑到廈門演出,今年再把步伐延至倫敦,「開始有了Momentum。」他不諱言,如果在香港做出好作品,值得帶着參與音樂人出外表演。

黃家正與他的Music Lab夥伴,是年輕一群,獲邀出外機會不多,他便自費到不同城市跟主辦單位見面,主動尋找合作契機,但也困難重重。「不同地方的主辦單位,想的事情都一樣:怎樣賣這場演出?數要計得準。」香港作品在外國有市場嗎?外地主辦方覺得值得引進嗎?「要Make It Happen。」

他慶幸Music Lab玩古典音樂,而古典音樂是國際音樂,再加予獨特之處,「到哪裏去都可以!」但坦言他們的製作較適合亞洲,甚至希望Music Lab先在亞洲建立良好基礎,亦強調首先須做好製作,然後尋找外地演出機會,以及連繫不同團體。

香港市場小,藝團未必能自給自足,即使有許多藝術事情發生,但也只得七百萬人,藝術人口更小,但他表示,藝術活動性質使然,本來就不容易抵銷成本,須牽涉不同單位、找資助,「不能只靠票房。」這個情況,似乎不設地域界限。

不過,相對而言,他稱香港是新文化,「一張新的枱」,就像把法國菜、中菜等不同菜式放到枱上,亦有國際視野,人們願意學習不同藝術文化,他對香港是樂觀的。

陳慶恩:還有發展空間

香港大學音樂系教授陳慶恩作曲的三幕室內歌劇《大同》,2015年在《香港藝術節》首演,現在首次於歐洲演出,成了《香港音樂系列》壓軸好戲,以音樂和歌聲,表達中國二十世紀哲人學者康有為的事迹,表演者穿上中國服飾,普通話演唱,對西方觀眾來說可能印象更深刻。

陳慶恩接觸到的當地評價也是正面的,有從事舞台工作的觀眾,甚至問他為何該劇不在Royal Opera House搬演,若然,一定哄動,亦有漢學家專誠從柏林飛到倫敦做座上客,對方覺得該劇應到歐洲各國巡演。

「《大同》故事的歷史背景、文本觸及的政治議題,讓西方觀眾較容易找到欣賞或談論的切入點。」他又說歌劇是綜合藝術,集文學(劇本)、音樂、美術、戲劇於一身,在外地演出,或較其他藝術形式更能展現香港的藝術特色及成就。

問到西方觀眾普遍對香港音樂的看法,他詳述,香港演奏家演奏西洋古典音樂,要行內人或有一定音樂修為的西方觀眾,才能道出演奏的特點與高低;香港演奏家演奏中國樂器,西方的普羅觀眾大多抱持獵奇心態欣賞,也不能道出中、港、台同類演出有何分別;香港音樂家演出香港作曲家的作品,若沒有上述或其他較容易掌握的切入點,很難要求西方普遍觀眾,對這些作品及其詮釋有深入見解。「九七回歸後,香港變成一個地區,外地人對香港古典音樂的忽略程度,更有增無減。」

他續道,這些年香港的演藝團體出訪機會和次數頗頻繁,在台灣舉辦的《香港週》、藝發局的主動推廣,也走對了路,「我當然覺得香港有世界級的演奏家,我們的製作和作品,放在國際舞台亦不失禮,問題是官方機構在海外推廣我們,始終不同於海外的團體或藝術節委約或邀請合作,後者有的是識途老馬的地方經驗。」

他稱官方機構推廣他們的籌備工作,特別重要,否則只會事倍功半、浪費資源。此外,本地藝團或藝術節,也應多與海外藝團或藝術節合作,聯合委約本地藝術家,「這方面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。」

(2017年8月3日,星島日報,副刊P01‧藝文薈‧Focus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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