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12月29日 星期四

世紀末電影

二○一一年還有兩天便告結束,無論願意不願意,叫人議論紛紛的二○一二年即將來臨,對部分人來說,彷彿敲響了末世警鐘。這幾年間,有關末日的電影、小說紛紛推出,最新一套《世紀末婚禮》,便像趕搭尾班車那樣,通過創作人的奇思異想,預言一幅末日景象。

《世紀末婚禮》由憑《天黑黑》摘下《康城影展》金棕櫚獎和評審團特別獎的拉茲馮特艾爾執導,英文片名《Melancholia》,解作抑鬱症,除了指涉患上抑鬱症的出嫁新娘女主角賈詩汀(姬絲汀登絲飾),還有撞向地球的鬱星。事實上,拉茲馮特艾爾也曾患上抑鬱症,賈詩汀叫人費解和窒息的言行,可說是他的切身體會,而片中黑暗壓抑的氛圍,亦非普通人能夠想像出來,加上末日主題,真的叫觀眾透不過氣來。

《世紀末婚禮》中逼使地球走進末日熔爐的原因,是突如其來的行星碰擊,這個末世想像,在過去不少文學、電影作品中,並不是新鮮橋段,早於一九九八年就有《末日救未來》,近年亦有《一首Punk歌救地球》(二○○九年)。只是,不少講述末世逼近的作品,都以危機在人類的同心協力下解除作結,其中少不了部分英雄的悲壯犧牲,譬如《末日救未來》,彌賽亞號飛船最終啟動核爆裝置,衝向威脅全人類性命的彗星,結局是彗星被炸成無數星之碎片,化作一場壯麗的流星雨,地球危機解除,大團圓結局。不過,《世紀末婚禮》卻是貫徹始終的黑暗,軌跡飄忽的鬱星並不如片中科學家預測,只掠過地球便離開,拉茲馮特艾爾也坦言此片是其首部沒有大團圓結尾的悲劇。

外星攻擊難擋

地球遭撞擊,筆者想起《三體》。這部由中國作家劉慈欣撰寫、據悉已出售影視版權將被拍成電影的近年科幻小說巨著,地球以至整個太陽系,雖不是被行星撞擊而滅亡,但因此而實行的「掩體計畫」,幾乎佔了第三集的半本書。跟其他科幻電影的行星撞地球設想不同,《三體》的「掩體計畫」,目的是提防受到外星文明的攻擊——一個極接近光速的小體積物體,借助於相對論效應產生的質量膨脹起來摧毀恆星或行星,若看官自覺科普知識不足看不明白,大概可以想像為一顆能毁滅一個星體文明的子彈——誰說摧毀地球的,一定是一顆質量相近的行星?

《三體》中「掩體計畫」最終幾近完成,人類已發展太空城,到太陽系其他星體移民去,即使地球以至太陽遭轟炸,人類也能逃之夭夭,以為危險解除了,卻想不到外星文明的厲害,最後太陽系受到的攻擊,是從三維跌落二維,即所有立體被壓扁為沒有厚度的平面,劉慈欣想像的外星文明,已經到達能改變宇宙法則的程度,地球人當然望塵莫及,而筆者看着金星、水星、地球逐一跌落到二維時,實在有心痛的感覺,可見作者的文字描述,是多麼的逼真和具感染力。

霍金說過,不要主動接觸外星人,因為對方是敵是友,我們並不知曉,而把外星生物想成是地球的威脅,今年在本地上映的《異獸圍城》,訊息最為直接,片中外星人成了一隻隻形狀可怖的異形,叫防衛的美國軍方疲於奔命。幸好,該片人類的武力似乎仍能鎮壓這些外星生物,要不然,人類能否與牠們共存,抑或逐一被殺害,真是不得而知。

人禍不亞於天災

末日來臨,不一定是如《2012》(二○○九年)的天災懲罰世人,或者受到外星文明攻擊,人禍也是一大可能。好像《天使與魔鬼》(二○○九年)提及的反物質武器,就為人類帶來災難性的危險。《20世紀少年》(二○○八年及二○○九年)的大魔頭「朋友」,駕駛鐵甲人灑下毒雨,也是血肉之軀抵擋不了的生化危機,研發者遠藤貴理子,甚至自比為踏死千萬人的怪獸哥斯拉。

如上文所述,其實大部分提及末世的作品,都以解除危機作結,為觀眾帶來正面感覺,即使如《三體》描述太陽系滅亡,但仍有部分人類逃出生天,摻雜濃郁悲觀主義色彩的《世紀末婚禮》,可說是同類電影的異數。如果地球真的遭毀滅,其實以現代人擁有的科技,無論逃到哪裏也無一幸免,充其量只是延遲終期,基本上是沒有逃生術可言,或許要學《世紀末婚禮》的賈詩汀,拾樹枝築洞穴躲進去,那樣自欺欺人了。

(2011年12月29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7‧文化廊)

2011年12月12日 星期一

【音樂】區瑞強 民歌王子快狠準

大概沒有人以快、狠、準,來形容區瑞強。民歌王子嘛,慢活、與世無爭,應該是理所當然,但他自言是一名「玩精」,無時停,「我平衡得好好!」

廣播界醞釀挖角潮,他不少多年戰友已先後轉投鄭經翰的數碼電台,他卻留守老家香港電台,還以久違了的《Albert Au區瑞強》節目名字,加碼在周一至周五播放。以慢打快、緩急得宜,區瑞強自有對應。


走「快」人多步

有DJ唱歌,也有歌手做DJ,但挾着兩個身份並行幹了三十載,除了區瑞強,找不了另一人。「坦白說,所有紅了的歌手,都不會回來電台做全職DJ。」《Albert Au區瑞強》睽違聽眾二十年,此刻形式有變,區瑞強從前返電台做直播,現在於自己的錄音室錄製,「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!」

一星期五天的節目,是全職DJ的工作,理應每天長駐電台。「但我實在太忙了,還有別的工作。」後來跟製作單位達成共識,他在個人Studio製作一小時精品節目,時間彈性,還希望突破電台節目的音效。「從前做節目,哪有發燒音響這回事?」過去十多年,區瑞強製作了四、五十張發燒唱片,技術上絕無問題,「不止歌曲,整個節目都靚聲!」

民謠歌手,不一定想法老舊,區瑞強就走前別人許多步。談環保,他辦了音樂農莊二十多年;談電台節目,他開創了在早晨節目播抒情歌的先河,「純音樂都夠膽播。」從前電台節目不喜以廣東話入題,他想出了《靚歌伴星河》,不理部份高層反對。「但講抒情,你未必及我,我也可在節目中播首鄧寄塵。」

Live Show形式的《2000靚歌再重聚》,一做十一年,其實之前他也做過卡啦OK節目,監製是「阿寬」陳慶嘉,他們邀來電子琴手伴奏,當時「唱K」尚未流行。「嘉賓不止請歌手,還有導演、演員,甚有在酒廊唱歌的感覺。」現在的《Albert Au區瑞強》,也有自彈自唱環節,他堅持一人一結他,連和音都不要。「我是一個Singer-DJ。」

「狠」勁來自信心

從前記者挑釁他,唱民歌是否賺很多錢?當時二十餘歲的他,聳聳肩,直認不諱。「若不賺錢,幹來做甚麼?」他想反證,當藝術家,不一定窮。「我夠揸靚車。」民歌可能小眾,但甚麼都有市場,看你怎樣自處。「我不在乎別人怎樣說,這是我的生存之道。」他小時候在旺角砵蘭街長大,初中讀寄宿學校,筆者說他千錘百鍊,他說自己Down to Earth。

跟區瑞強做訪問,自會感受到他那種充滿信心的狠勁。「做節目,基本上不用準備,從前懶過現在十倍。」因為實在大把貨賣。「中、英文經典歌,太熟悉了,民歌、交響樂、小品,多到數不盡。」信心來自實力,實力來自經歷。「任你說一個歌手,隨便放十首歌,我都說得出故事,因為我曾跟他們真實交往。」

《Albert Au區瑞強》節目中,有「一首靚歌兩個故事」,恰恰是音樂雙城記,最近他就在節目中,談及谷村新司、譚詠麟的音樂淵源。「我跟谷村新司很熟,一直有互通電郵,從前他來港,我們會打網球、吃消夜。」

談到狠,還能在《愛是不保留》一曲體現。二○○三年,他發現了這首網上歌曲,原唱者是講得一口流利廣東話的鬼妹牧師Sharon。經驗告訴他,這歌一定Hit,便「人頭博芋頭」,狠狠地在節目中日播夜播,結果引起關注,吸引林志美、關心妍翻唱,後來更成了向沙士殉職的醫護人員致敬的作品。

看得精「準」一桿進洞

許多人不知道,當年陳百祥以《我至叻》唱紅香港,在背後做策劃的,是區瑞強。「我看得準沒有用,最緊要是阿叻信我。」他彷彿天生就跟「準」扯上關係,年輕時拿着哥哥的結他自彈自唱,沒人教他,這是天份。

當了歌手、DJ、藝人,他定位清晰,香港人唱民歌,第一個想起區瑞強,第二個,說不上。「的確有點失望。」《2000靚歌再重聚》播放十一年間,香港電台換了四、五個台長,他們均沒有要求節目改革,區瑞強坦言算是一項紀錄。「一個人鍾意是沒有用的,大氣電波時段珍貴,聽眾耳朵是雪亮的。」

《Albert Au區瑞強》停播二十年,今天純播歌曲的電台節目甚稀有,他繼續逆流而上。「為靚歌保育,過去已凝聚了一大群聽眾。」電台與電視不同,在後者消失一個月,人們已忘了你,但電台卻情誼常在,今天他留守港台,有情有義,是另一佐證。玩民歌、做電台,區瑞強希望讓聽眾洗滌心靈、紓緩繁重壓力,三十多年一路走來,影響大眾了嗎?「影響一個就一個,沒可能全線的。」

一是不玩,一玩就成「精」,區瑞強現在常打高爾夫球,在桌子上,放了他的「一桿進洞」獎座。「撞彩而已!」這份謙虛,包裹着一顆信心。

(2011年12月12日,頭條日報)

2011年11月14日 星期一

【專題】Vintage達人 懷舊吾宅出賣珍藏

香港地,有人商業掛帥嗜錢如命,有人為興趣瀟灑揮霍,老友鬼鬼的小蓮和小織,肯定是後者的好例子。兩位Vintage達人,多年來在各地搜羅充滿懷舊歐陸風情的特色貨品,近日開設特色小店「吾宅」,展示和售賣珍藏,每件東西,都有人情味故事。


選址西貢聚集同好

當大型商場變得一式一樣,特色的街頭小巷更顯珍貴。西貢的市場街,除了有多家Cafe可供歇息,還有許多趣味小店閒逛,最近得到「吾宅」進駐,添進了獨特的歐陸懷舊風情。

小學中文課本這樣說:我的家,有爸爸和媽媽;「吾宅」,有小蓮和小織,也有她們從各地搜羅的懷舊精品服飾,100% Made in Europe。稱為「吾宅」,顧名思義:我的家也,分別在於,這個家沒有落閘,歡迎大家在營業時間隨時探訪。你走進來,不買貨品不緊要,沒有惡導遊指指點點,但卻要Buy她們的Taste。「不喜歡的話,大可以離去。」小蓮說時一臉自信。「Vintage可能很偏鋒,我們也沒想過要照顧大眾,識貨之人自然懂得欣賞。」

西貢較多外籍遊客和居民,「吾宅」自然吸引他們的注意。「他們也稱讚這裏像歐洲小店。」也難怪外籍人士以為回了老家,因為小蓮參考了外國同類商店的佈置,其中以每塊玻璃都是傾鈄的綠色大門,最考工夫。「在香港遍尋不獲,最後特意邀請木工師傅即場製作,只是這道門,已花了超過四萬元。」

歐洲市集搬回家

現職Marketing的小蓮,從前當旅遊記者,經常周遊列國,每到一處地方都會添置「戰利品」。任職採購員的小織,也經常奔走各地大型展覽,在公餘時間,跟小蓮一樣捐窿捐罅尋寶獵奇,日子有功,兩人幾乎把整個歐洲的市集都搬回家。一年前因工作認識的小蓮和小織,就是因為Vintage而結緣,兩位小妮子都愛Vintage服飾,話題不斷,更曾相約到歐洲Shopping,有時即使Size不合身,但看見手工精細、印刷美觀,她們都會忍不住買回來。小蓮指向一件禮服說:「這是荷蘭店主的女兒在小學畢業時穿着的衣服,但我們都穿不來,亞洲人和歐洲人的身形相差很遠。」店內每件東西都有故事,如此說來,「吾宅」就是一本記錄過去的故事書。

她們為Vintage着迷,指Vintage代表了一個黃金年代,當時許多貨物都由出色的工匠、技師親自製造,獨一無二而且手工出眾,是今天機器大量生產所做不到的。小蓮隨手拾起架上一套小杯小碟,談起歷史:「這是購自法國古老城市利摩日,精緻美觀,怎樣也看不出是手造的。」想買就買,小織也不遑多讓,她為筆者介紹一件已有六十年歷史的婚紗,當時明明不是待嫁新娘的她,購買原因僅是「靚」、「香港找不到」,緍紗值數千元已不消說,為了讓老闆割愛,她還買下其他附帶衣服。

重拾睦鄰關係

為了興趣,她們不惜工本,一擲千金淘心愛物品。「在香港較難找到,就算有,價格都高得不合理。」這促使小蓮和小織開辦小店,讓珍藏公諸同好,而「吾宅」不止是她們用來擺放珍藏的地方,還是一個展示場所。

雖然開店不足一個月,但已有客人特地從馬鞍山慕名而至,大部份客人也會再次光臨,為她們打下強心針。「許多客人都說喜歡我們的貨品,大家品味相若呢!」

香港租金昂貴,也難跟大型連鎖商店競爭,從前的小本經營、街坊生意,已經逐漸絕迹市面,「吾宅」選址西貢,兩位店主自有想法,小織覺得西貢氣氛悠閒,適合「吾宅」風格,已搬進西貢居住的小蓮,也覺得那裏仍然保留了守望相助的睦鄰關係。「鄰店老闆見我們剛剛開業,擔心生意難做,便主動介紹客人幫襯;看見我們的宣傳板倒下,又會代為搬起來,互相照應,很有人情味。」小蓮自嘲很笨,因為售價和買價相距不遠,肯定回不了本,一切只為興趣。

小蓮和小織懷舊不忘新,稱每個時代都有美好的地方,現在科技帶來無窮方便,選擇也多了。「應該要活在當下,懂得欣賞每一個時刻!」問及未來發展,開店不為賺錢的小蓮,不忘自嘲一番:「去多點旅行,買多些好東西回來!」

(2011年11月14日,頭條日報)

2011年9月26日 星期一

林憶蓮 前衛與懷舊之間


林憶蓮於新歌《枯榮》和《柿子》,充分顯示出其香港以至亞洲Diva級的歌唱實力,她在MV裏酷味十足的新形象,也叫人津津樂道,不少人甚至把這個冷艷的她,跟冰島天后Björk相提並論,MV甫推出,即成一時佳話。

所以,筆者早前欣賞《林憶蓮演唱會2011》時,帶著滿腔期待之情進場,然而,離場時卻感到有點悵然。不是說歌不動聽,事實上也能以「狀態大勇」,來形容憶蓮當晚的淋漓演繹,但卻因歌曲風格不統一致使編排割裂,感覺始終未能盡興。如果貴為一代天后,仍得顧慮市場,而不得隨心所欲展示高傲及帶領潮流姿態,的確叫人婉惜。

筆者觀看的是9月25日第三晚尾場演出,憶蓮一開始便以《枯榮》,揭開演唱會帷幕,為冷氣大開的香港體育館,調高溫度,連日來勤奮「溫碟」、「溫歌」的在場樂迷,無不興奮十足,也對她從前少見的搖滾一面,感到驚艷。好像重新編曲成音量澎湃爽勁的《為你我受冷風吹》,以至跟緋聞男友恭碩良即場Jam歌對唱的《月亮人》,都有驚喜。


以往聽慣她多以氣聲演繹高音,原來她的真聲喊叫,音質是如此具力度和扎實響亮,憶蓮絕對Rock得起。今年3月舉行的《王菲2011巡唱──香港站》,筆者也是座上客之一,同為香港上世紀八、九十年代天后,王菲的表現就明顯被比下去,雖說她久休復出,但即使是當弗狀態,其穩定性也大概有所不及。

而最厲害的是,在一輪喊破喉嚨的搖滾曲目,聽得樂迷心情熱騰騰之後,她即以慢歌緩和氣氛,一收一放控制得宜,筆者尤其對《沒有你還是愛你》感到讚歎,其中的低、中、高音,以至真、假音轉換,她都唱得細膩精準,甚至比唱片錄音版本還要扣人心弦,這種快慢、動靜皆宜,能隨心所欲駕馭所有歌曲的演唱實力,環顧整個香港樂壇,憶蓮實是鶴立雞群,如果說她已到達一個無人能及的境地,不是誇大其詞。

然而,正因為無人能及,筆者對她持有不切實際的要求。不是嗎?既然《枯榮》和《柿子》那麼充滿實驗性、曲高和寡,何不盡情一點,來個偏鋒前衛歌舞夜?筆者對演唱會中後段的八十年代舞曲派對,就感到有點無所適從──剛剛才超前十年,轉眼間卻重返十多二十年之前。再看這段時間的選曲,從《傾斜》、《講多錯多》、《醒醒》、《一分鐘都市一分鐘戀愛》,到《瘋了》,全是憶蓮唱至街知巷聞的金曲,明顯是討好老樂迷而設。


筆者覺得,要麼前衛,要麼懷舊,如果這裏拈一點,那裏掏一些,整體而言雖然質量豐富,但卻嫌吃不消。就算非要高唱老歌不可,也可以爽快來個搖滾改編,既然有恭碩良打鼓、阿賢彈結他,即使是舊作,也沒理由打做不出強烈獨有風格,剛才說的《為你我受冷風吹》、《月亮人》,以及《心碎巷》、《愛的廢墟》,就是好例子了。

猶記得憶蓮於2007年舉行的《憶蓮Live 07》,選盡冷門歌曲,諸如《再不在乎》、《走在大街的女子》、《誰像你好》、《再見悲哀》等等,全非大路作品,但筆者反而有驚喜,只是大眾反應好壞參半,一直追隨憶蓮的樂迷,對於演唱會中缺了《灰色》、《破曉》、《至少還有你》等耳熟能詳曲目,感到失望。於是,今天就有了《林憶蓮演唱會2011》既想嘗新,又要照顧舊歌迷的情況,瞻前不足,又要顧後,局面有點尷尬。

無論如何,筆者仍在憶蓮的演唱會中,欣賞到何謂頂尖歌手的精湛表演,只歎她未能盡情突破。在訪問中不諱言近年愛聽搖滾、電子音樂的憶蓮(她可是有看《Gorillaz──Escape to Plastic Beach Live in Hong Kong 2010》!),勇敢起用後起之秀常石磊作曲及監製,交出了震撼新歌《枯榮》和《柿子》,足證其前衛而俐落手腕,她的新碟亦告推出在即,這會是一張盡情的偏鋒之作嗎?熱切期待。


其實,今天的林憶蓮,若想毅然轉型變革,相信支持者仍是會支持到底的。

(原刊於Pixelbread.hk)

【人物】夏韶聲:外星人明年現身

早年已唱過《邂逅UFO》的夏韶聲,最近於電視台清談節目頻頻亮相暢談UFO,成為全城焦點,網上點擊率逾二十四萬人次!訪問當天,他手攜一本最近出版的漫畫《天眼》,內容是他研究UFO多時的嘔心瀝血成果,並言之鑿鑿指明年外星人將真正出現在我們眼前!


夏韶聲是娛樂圈裏出了名鑽研UFO的歌星,但功力到底有多深,似乎直至最近才展示人前。今年三月,他在J2節目《兄弟幫》擔任三集嘉賓,反應出奇地熱烈,製作單位逐再次邀請他談奇述異,最後欲罷不能地亮相了十四集。

「其實資料不新不舊,只是過去一直沒有類似平台,讓我暢所欲言。」所謂「見好就收」,夏韶聲稱可能不再接受題目有關UFO的訪談,「講得太多就不好,始終不是食這行飯。」不過他堅稱仍有貨賣,「如果有製作單位願意投資,讓我製作一個嚴謹的UFO節目,有片看、有景拍,我才會考慮『出山』,否則不再多談!」

因為談UFO,讓不少觀眾,尤其是年輕人重新認識自己,不是因歌唱老本行引起話題,其他人可能會感到納悶,但夏韶聲就不同了,「我覺得很開心,新一代很厲害!」娛樂圈從來不許人間見白頭,多有名氣的明星年紀大了,都被粉絲離棄。「歌手亦如是,隨着時間過去,會遭舊歌迷忘記,新樂迷又不認識你,我慶幸仍有事情讓人關注。」他指去年製作音量十足的《Power》,就是想讓歌迷知道:Danny Summer Still Rocks You。

近日,夏韶聲把多年來對UFO的研究心得,繪成《天眼》推出。相信許多人對夏韶聲出版漫畫感到訝異,但其實他早於一九九四年已畫了第一本漫畫。「人們不知道的事可多了,我還能左右手一起畫!」說時幾乎要即席示範。不說不知,原來這個「天眼」計劃已醞釀了十四年,但多年來畫畫停停,真正專注漫畫創作是去年三月的事,引擎甫驅動了便冷卻不來,他勤奮埋頭苦幹。「過往拍戲的經驗,對我畫漫畫時設計分鏡,大有幫助。」

書中收錄多幅珍藏照片,包括他前往美國內華達州的神秘地「Area 51」尋「星」蹤的舊照,有相為證,而且圖文並茂,說到底,研究UFO多年的夏韶聲,見識豐富。「這是限量版,有號碼的,『001』已贈送女兒。」至於他手上的「006」,封面簽寫了「To My Wife」字眼。除了繪畫,他還為《天眼》譜上兩首歌曲和兩首配樂。對於「添食」之事,他卻耍手擰頭。「不再畫了,所有資料都會丟掉。」不「食住上」、不譁眾取寵,是他一直以來的座右銘。

夏韶聲覺得香港人接受能力高,卻信鬼神多於UFO,雖然如此,他每次講及外星人,總不會補句「信不信由你」。「現在是二十一世紀,稍為上網調查一下,便知道外星人之說是否我們『空口講白話』!」

自小對外太空事物興趣濃厚的他,經常「望天打卦」,他不止一次在訪問引述見解,認為大部份長途跋涉到來的外星人,是對地球不懷好意,外星人垂涎地球資源,譬如對熱力和輻射起阻隔作用的金,甚至曾在十四世紀於地球上空爆發過星球大戰,後來才有《Star Wars》的故事。「所以見外星人可能慘過見鬼,不見好過見!」

曾有兩次目睹UFO經驗的他,分別於一九八五年在調景嶺,遙望月亮旁的不明發光飛行物體,以及在二○○三年於三藩市Downtown的Geary Street,看見黑色回力鏢形飛碟。「來年外星人將真正出現在我們眼前!」

他覺得地球人會進化到外星人般,好像擁有兩個或以上腦袋、肌肉能防震,知識水平也會提高。「如果二○一二年真的是世界末日,另一批地球人將會出現,他們會更加精良!」末日救未來,如果真的有飛船前來拯救世人,他覺得被選中的肯定不會是自己,「夏韶聲的音樂,不會唱至火星都有人認識吧,哈哈!」

(2011年9月26日,副刊E01)

2011年6月21日 星期二

【劇場】陳恆輝 馬奎斯的七個劇幕

看愛麗絲劇場實驗室的舞台作品,宛如欣賞一幅千絲萬縷的西方哲學思潮圖譜,該劇團藝術總監陳恆輝,闡述這班大師的關係脈絡時,如數家珍。

「貝克特(Samuel Beckett)影響了品特(Harold Pinter),品特亦同時受到卡夫卡(Franz Kafka)影響,卡夫卡也影響了馬奎斯(Gabriel García Márquez)。」他們先後炮製了《貝克特的迴光與足迹》、《卡夫卡的七個箱子》,以及即將上演、改編自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奎斯經典作品《百年孤寂》的同名劇作,他不諱言自己深受這個思潮影響。「進行藝術創作,除了跟觀眾分享,還是一個自我探索的過程。」

成長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陳恆輝,在中學時代開始接觸西方經典文學、另類音樂、實驗電影,當中,寺山修司是一個重要啟蒙。「原來舞台劇、表演藝術可以那麼好玩!」談到《百年孤寂》,陳恆輝的閱讀起點,就是寺山修司。「他在一九八三年拍攝的電影《再見方舟》,便取材自《百年孤寂》,戲中有許多片段都叫我印象深刻,好像其中一個角色突然忘記了自己和身邊的人與事,需要到處貼上標籤,提醒自己。另外,戲中又有一個能通往陰間的信差,亦有一個亡魂緊纏殺害自己的人,但兩人關係卻像朋友一般親密。」

陳恆輝覺得,藉着卡夫卡、馬奎斯等作家的筆觸,讀者彷彿通往一個扭曲世界。「但這或許才是現實。」另外,不同時候重讀作品,都為他帶來不同感受和得着,好像已經啃過三次的《百年孤寂》,他漸漸留意到馬奎斯跟自己的相似之處。「他的外公是一名上校,我的爸爸也是一個軍人;我和馬奎斯的外婆,都經常以『祖先顯靈』來警剔我們別作壞事,所以,對於他描寫家族、戰爭的文字,我愈看愈有共鳴。」

不側重西方作品

這次把《百年孤寂》搬到香港舞台上演,兩小時多的作品內,將摻雜上述叫他印象難忘的畫面,並以七段戲貫穿,每一段落均由一個重心人物作主導。無巧不成話,前作《卡夫卡的七個箱子》,「七」也是重要數字。「碰巧而言,也有演員想起七天創世的《聖經》故事。其實,如果時間多一點的話,演八、九段戲也可以。」

愛麗絲劇場實驗室過往作品,包括多次獲獎的《卡夫卡的七個箱子》、《貝克特的迴光與足迹》、《巴索里尼的一千零一個夜晚》等等,予人感覺較多着墨於西方經典翻譯劇,但他反稱劇團不會因為《卡夫卡的七個箱子》大受歡迎,而側重西方戲劇的創作。「其實我們製作的教育劇場,就有不少以中國歷史為題的作品,譬如五四運動、鴉片戰爭、秦始皇,至於劇場表演,我們亦正計畫創作東方劇作。」他表示對佛學甚有興趣,觀眾日後或能看見充滿禪味的「愛麗絲」作品。

 (原文刊於2011年6月21日《星島日報》副刊)

2011年3月11日 星期五

【人物】周耀輝 樂做另類老師

近日,周耀輝從定居接近二十年的荷蘭回港,接受一份常規工作。

訪問當天,接過周耀輝遞來的卡片,頭銜寫着「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學課程助理教授」,除了錯愕,還多少有點肅然起敬的感覺。

錯愕來自印象的反差,與林夕、黃偉文並稱香港三大詞人的周耀輝,詞鋒華麗、優雅、另類、銳利,無論如何也跟學院派無關。然而,今天他執起教鞭,讓寫詞經驗傳承予下一代,怎樣說也叫人敬佩和支持。

「別叫我『老師』!」周耀輝彷彿看穿我的心事。頭銜不嫌多,除了老師,他還是博士。回港前,他花了五年時間,順利在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修畢博士課程,論文內容是有關荷蘭長大的華裔青少年與流行文化的關係,分析方向包括武打片、選美和流行音樂。「想花多點時間,去理解流行文化。」對日後寫歌詞會有影響嗎?他聽後搖搖頭,但畢業於香港大學英國語文及比較文學系的他,熟讀有關的文學、文化理論和批判思維,「早已種下了根」。

人們說他的歌詞另類,其實他的行徑也一樣與眾不同,雖然從其外觀、口吻、姿態來看,明明是溫文爾雅、最不像會出位的謙謙君子,但就在你最不設防的時候,他會忽然告訴你,剛參與了三月六日的反《財政預算案》遊行。今天重新走進校園,也是同一樣的事。

「或許因為中學老師一板一眼的教法,讓我從前很不愛讀書,大學畢業後,原以為這輩子也不會再踏足學校。」誰料到,現在他不僅披上博士袍,還執起教鞭,春風化雨?想叫他老師,跟博士一樣,遭到抗拒。「可能我比較資深,每次到內地、台灣,人們都會『周老師』前、『周老師』後的叫我,我總會抗拒,因為對我來說,這是一種見外。」

周耀輝最近發表了最新詞作──陳奕迅的《Stranger under My Skin》,還沒來得及請他解說箇中含義,就被反問:「覺得怎樣?」筆者告訴他,這首歌是同名EP裏最富文學性的一曲,然後彼此分享了一些意見和想法。

一直以來,他都被問及歌詞到底想表達甚麼意思。「每次我都會迴避,所有人都可以詮譯歌詞內容,文本應該有無限可能。」他就是想,一百字的歌詞,衍生出一百萬個含義。應該支持Roland Barthes的「作者已死」論吧?「我寧願作者已『死』,或作者只是其中一個讀者,兩者應該擁有平等的對話基礎。」

不過,他強調大眾希望有一種權威性的說法,又舉了藝術界的例子。「好像Damien Hirst會昂然走出來向公眾解釋,為何創作鯊魚標本藝術品。」他坦言很高興人們那麼認真看待歌詞,但他經常抱著反問的心態。「其實我很想知道他們聽了甚麼、喜歡甚麼?」

怎樣看待歌詞?「這一直是我很喜歡的活動。是幸運的,因為創作的歌詞能接觸很多人,跨越了年齡、階層、國界。」對於「三大詞人」的讚賞,他笑說重點不是「大」與「不大」,而是大家有機會一起玩,而且各自革新了不同風格和路向。

「人們說我的詞作『另類』,的而且確,我就是想創造與別不同的歌詞世界,通過歌詞,我想煽動聽眾思考另一層面的東西。」雕琢文字、鋪陳故事,明顯不是他目的所在。「歌詞最重要的,不是文字更新,而是思想更新,陳腔濫調的恐怖,在於它把你鎖在一個已經存在的世界裏,我想開拓一個通往其他時空的出口。」這方面,宏觀而言,周耀輝覺得自己尚算成功。

一九八九年,周耀輝為之後合作無間的達明一派,填寫了《愛在瘟疫蔓延時》的歌詞,一鳴驚人,從此踏足本地詞壇,當時才不過二十出頭。他在一九九二年出走荷蘭,一去就是二十年,除了任職當地中文電台,還一直與香港樂壇保持緊密連繫,人在他鄉,他仍然得到本地製作人長途跋涉的訊息,邀請填詞,曾跟他合作過的歌手,數之不盡。「很感激他們堅持起用我的文字。」

眾多歌手之中,他覺得黃耀明、陳奕迅、麥浚龍、藍奕邦,最能唱出歌詞味道,因為他們聲線獨特,跟其非一般歌詞很是搭配,能夠產生化學作用。「我不知道甚麼是度身訂造,反而每次都想顛覆歌手的形象。」所以,就算為人氣、偶像歌手填詞,他都會特意送上古古怪怪的歌詞,譬如容祖兒的《凝融》,他笑說沒有人會覺得這是容祖兒的歌。「但有次演唱會,容祖兒就以這首歌來開場。」

黎明也如是,好像《DNA出錯》、《會客室》,歌詞大膽玩味、妖艷性感,如果由黃耀明主唱,人們肯定會聯想到情欲,但出自黎明的口中,歌詞便變得正派起來。「這兩首歌,一直以來都沒有甚麼人談論,我覺得是不公平的。」亦有唱不出風味的歌手,周耀輝當然沒有開名,但表示有些時候,他寫完歌詞便會Let Go,不去聽完成版本。「履行了創作就夠,不會追究。」

那麼多年來,他不認為自己在填詞形式上有明顯改變,要求仍然相同。「最近我便為該怎樣在歌詞加上『Chok』字而思考,並從中得到樂趣。」不過,他承認從前創作歌詞野心很大,盼為當時社會以至流行樂壇帶來衝擊,現在,年少氣盛不再。「從前狂傲,現在寬容。可能是年紀大了的關係,我會看輕一點,是不是一定要那麼銳利、悲壯?簡簡單單的小幸福愛情故事,有甚麼問題?」

今年九月,他將為浸大學生,教授歌詞創作,他形容是其創作生涯的小結。「我沒有師傅、徒弟的期望,只希望跟年輕人分享自己的經驗,鼓勵對歌詞創作有熱情的同學,繼續書寫,甚至發展出獨特風格。」不要周耀輝風格吧?「千萬不要,我咪無得撈?哈哈!」

2011年3月11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7)

2011年3月1日 星期二

【音樂】敲擊人生 荒井壯一郎

即將在第三十九屆《香港藝術節》的《遊樂民族:荒井壯一郎打擊樂音樂會》,拍打凌厲節拍的荒井壯一郎,擁有一個地道的日本名字,血管裏則流着來自母親的一半中國人血統。

出生及成長於香港的他,笑說廣東話比日文流利得多,他近年移居北京,普通話、英語也難不到他,而其敲擊樂淵源,更是集各民族之大成的混濁不清。

訪問期間,荒井即席表演,坐在非洲鼓Djembe前面,雙手並用,打出一段急逼節奏,筆者還沒弄清拍子、輕音重音,表演便告結束。

問他有沒有手感最好的敲擊樂器,荒井立即拍拍坐着的小凳,說:「這個。」筆者起初不明所以,但接着他打打拍拍,擊出連綿不斷的有趣節拍,才知道他坐着的,就是凳狀的敲擊樂器Cajon。「真正讓Cajon發揚光大的地方是西班牙,法林明高音樂很需要Cajon的。」

那時荒井站了起來,指了指Cajon背部的洞,看起來就像缺了弦線的木結他。「從前的結他音樂,就有很多節奏敲擊的部分。」Cajon要求樂手坐在其上以手拍打,並且不時移動腳部調節音色,荒井一邊敲擊,一邊大呼過癮,計算起來,他已玩了這個愛鼓六、七年了。

以手代棍無師自通

如果生命是一場敲擊樂,該用甚麼樂器?在甚麼時候,敲響重音和連環快打,以及在適當時候稍事休息?看不穿,只因掌握不了箇中節奏,但其實,生命的韻律躍動,是多麼的閃耀生光。

「我也不知道是甚麼原因,讓我對敲擊樂那麼着迷。」其實是有脈絡依循的。荒井於七歲開始接觸音樂,當時母親帶他前往香港音統處,取錄後被安排學習西洋古典敲擊樂。「直到現在,我仍不清楚到底是母親的要求,抑或老師的編排。」

說得玄一點,這可能就是上天的安排,於是,生命裏一段熱烘烘的樂章前奏,便鑽進他的耳窩裏去,同時帶領他踏上「Amazing Grace」的旅程。

及後,荒井參加香港兒童管樂團、香港青年交響樂團,也成了後者的首席打擊樂手,年紀輕輕已才華畢露。「那時還沒有試過Hand Percussion,這是到了北京以後的事。」他在十八歲的時候,獲中國指揮家湯沐海邀請,擔任中國國家交響樂團敲擊樂手,期間,他曾住在中國中央音樂學院,後來便以留學生的身分,入讀這所著名音樂學府。

「我沒有刻意安排,一切都是順其自然。」好一句順其自然,人在北京的日子,他又機緣巧合地接觸不同音樂人朋友,後來加入人生第一隊樂隊———北京談話。「他們玩World Music,想找一個不懂Hand Percussion的樂手,負責Hand Percussion。」

說得矛盾,但就是源於矛盾,荒井一腳栽進另一個廣闊的音樂世界,甚至,不能自拔。「他們玩的音樂,在當時來說是很前衛的,一首歌,中國鼓、古箏、馬頭琴、風扇都是樂器,全都意想不到。」

但談到真正愛上以手代棍、充滿民族風情的打擊樂節拍,是他一次前往馬來西亞,欣賞曾為鼎鼎大名爵士音樂人Miles Davis擔任打擊樂手的Steve Thornton表演,當時的震撼心情,難以言喻。

「很了不起,原來打擊樂可以玩成這樣子!」後來,他便潛心鑽研打擊樂,不過卻沒有正式拜師學藝,全是自己摸索出來的。「有了基本的敲擊技巧,便能應用到不同的樂器、音樂形式,這是敲擊樂最有趣的地方。」

敲擊技巧愈趨成熟,不少流行歌手,包括莫文蔚、齊秦、倫永亮、朱哲琴、騰格爾、林一峰、at17、蔡健雅等等,也邀請他合作表演,另外,他現為小娟&山谷裏的居民、團結湖樂隊、Matzka(馬斯卡)的樂隊成員,以及雷風打擊樂團的打擊樂手及音樂總監。一人分飾多角,百足多爪、分身有術,全是一個敲擊樂手應該具備的良好平衡條件。

千變萬化充滿色彩

引申之下,譬如廚具、鐵筒,身邊一切東西手到拿來,都是他的敲擊樂器。「一次在IKEA閒逛時,看見新出品的塑膠製拌蛋器,我猶如發現至寶,立即大量買下來,把它充當鼓棒,擊出來的響聲很好聽,這是相當成功的實驗!」

敲擊樂講究節奏,覺得自己是比較規律的人嗎?他聽後點點頭,但覺得自己與音樂結緣,跟性格無關。「譬如Fusion Style音樂,就有很多即興成分,沒有規律可言。」

十八歲首次踏足北京的荒井,步伐便在那裏停了下來,迄今已在這個發展迅速的城市,住了超過十年。比較起來,香港甚麼事情都要趕快,而且壓力很大,他覺得在北京玩音樂,對自己更加合適。

「那裏有很多空間,讓你做各種有趣的東西。」不過,他認同自己是香港人,近日也頻頻回流香港,除了跟不同音樂人合作,還即將作個人演出,一般在台上位列末席的鼓手,昂然成了Frontman。

「其實位置根本不重要,我希望觀眾知道,敲擊樂可以千變萬化、充滿色彩。」比較其他如鋼琴、結他等樂器,敲擊樂一直以來也不太受重視,但荒井坦言沒有背負太多的使命感,只是享受其中。「一支結他,一些敲擊樂器,碰擊起來已經很好玩。」

至於期待合作已久的本地音樂人名字,他想也沒想便說:「方大同。」原來已經落實消息,荒井將在他的八月演唱會參與演出———又一個一錘定音的興奮預告。

(2011年3月1日,星島日報)

2011年1月21日 星期五

坂本龍一是這樣煉成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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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學鋼琴,他學鋼琴,怎麼他成了影響世界的知名音樂人,我卻是揮筆維生的?一個影響世界的知名音樂人,到底是怎樣煉成的?

日本著名音樂家坂本龍一,最近推出的口述自傳《音樂使人自由》,便刻寫了答案。還是那句老話:各有前因莫羨人吧!

為兔子寫歌
坂本龍一的父親坂本一龜,是一位文藝編輯,曾為三島由紀夫、島尾敏雄等著名作家的編輯;母親是帽子設計師,早於讀小學時,坂本龍一便拉著母親的手,參加一場前衛音樂會,演出者之一高橋悠治把一顆顆棒球丟進鋼琴裏,又把鬧鐘放進鋼琴,這些情景,他至今仍歷歷在目;住在白金的外公,平常愛哼小曲,也曾參加NHK歌唱節目《歌喉自慢》;小舅舅是樂癡,收藏了許多叫坂本龍一驚為天人的唱片。

一九五二年出生的坂本龍一,就是在這種籠罩著音樂、文藝的環境中成長,他的血管裏,流著蘊藏藝術的血液。他入讀了一所讓他每天都可以彈琴的幼稚園,更把暑假飼養小兔的經驗,創作成一首歌當作功課,這成了他人生第一首創作音樂,那時不過是四、五歲的年紀。他不諱言:「如果當時讀的是別家幼稚園,說不定就不會走上音樂這條路了。」可見這時期對他的影響。

電影配樂緣起

此外,他也提到成長早期接收的電影、電視,對他的影響深遠,好像《羅拉米牧場》、《八勇士》等片的主題曲,牢牢的留在他的腦中,他形容《八勇士》主題曲是小調,《勇士們》的配樂則為豪邁的進行曲,可見這些影像及配樂片段,讓他記憶猶新。

上世紀八十年代,跟細野晴臣、高橋幸宏組成的電子實驗名團Yellow Magic Orchestra(YMO)散Band後,坂本龍一轉往電影配樂發展,為《末代皇帝溥儀》、《小活佛》、《鐵道員》、《東尼瀧谷》等不少電影,創作了許多人所共知的經典配樂,亦因而獲得奧斯卡最佳配樂獎、金球獎配樂、格林美獎等重要的音樂獎項,如此說來,他跟電影音樂早就有牽連。

坂本龍一讀小學時師隨鋼琴家德山壽子,及至他長大後,德山壽子利用杯碗等廚具作樂器演奏的「德山壽子的廚房樂團」,他也是團員之一,這是後話。得到德山壽子的鼓勵,年紀小小的他,已經拜在當時日本藝術大學作曲科重量級老師松本民之助門下,學習作曲。

坂本龍一愛上了巴哈、貝多芬、德布西的樂曲,有次他在舅舅的唱片收藏裏找到一張德布西的《弦樂四重奏》,立即驚為天人,甚至認為自己就是德布西的轉生,他也會模仿德布西的筆跡,在筆記本上練習簽名「Claude Debussy」,相當有趣。

坂本龍一讀中學的時候,適逢是社會環境動盪不安的上世紀六十年代,他除了繼續上作曲班,還是一個關懷社會的熱血青年,不僅參加社會科學研究會,還經常參與示威遊行,「試圖瓦解學校與社會的制度」,看見抗爭時受傷的學長,他投以崇拜的目光,書中還收錄了他在新宿高中校舍,神情激動地發表演說的老照片。

至於文學類著作,他甚麼都讀一點,好像埴谷雄高、安部公房和大江健三郎,就是他一度沉迷的日本作家,他尤其喜歡後者的前衛激進風格,讓他每次閱讀都有新體悟。坂本龍一也喜歡看電影,日本的高倉健和大島渚、意大利的帕索里尼、法國的尚盧高達,都是他的心愛導演。

高中時代,他入讀的學府是招生排名甚高的新宿高中,因利乘便的他,經常流連當地的爵士咖啡館,就連那裏有超過三十家爵士咖啡館,都數得出來,而維也納這家學運分子經常聚集的場所,是他唸高三時蹺課後的好去處,音樂的醇味也是由這裏開始醞釀出來。

風流韻事有趣

後來,考入日本藝術大學音樂系的坂本龍一,留著長髮、穿牛仔褲,跟系內其他貴公子、富千金的形象,大相徑庭。雖然是天子門生,但他參與示威遊行、現代音樂演奏會和搖滾音樂會,仍然從無間斷。那時候,他下定了明確決心:「不論如何,一定要把民族音樂和電子音樂徹底學起來」。

大學三年級,他與一位大學油畫系女生結婚,但因性格不合,兩人很快就以離婚收場。後來,他輾轉到酒吧彈琴賺錢,有時候會到銀座七丁目的「銀巴里」,幫忙店裏唱法國香頌的歌手伴奏,而彈過的曲目,就這樣子留在他的腦中,沉澱成創作養分,並漸漸發展至日後前衛而多元化的音樂創作風格。

除了解他怎樣踏上音樂人之路,我對他的風流韻事,也非常有興趣,好像他曾向一位心儀的女孩寫情信,寫著引自波特萊爾的一句話:「你就是主宰死囚命運的劊子手」,非一般內容,貫徹他的獨特個性。他讀高中時在咖啡店跟女孩搭訕,通常都是聊政治,可見就連談情說愛,都跟文藝、政治有關。

他的初戀對象,則是一位主動表白、比他大一歲的高中學姊,他形容對方「個性有些奇特」,而後來她自殺了,對坂本龍一的衝擊很大,直至現在,他還會憶起這位初戀情人自殺的事。人生某處落下的一滴小點子,可能就是掀起無盡漣漪的源流了。

(2011年1月21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7‧文化廊‧享樂主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