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4月12日 星期五

張懸 叫人生沒遺憾


二○一○年,張懸在香港藝術中心舉辦音樂會,宣傳單位稱她為「台灣Live House女王」;二○一三年,張懸再度踏足香江,卻人人都懂得喚她作「女神」。

「這個年代,人人都是『女神』吧?」她燦爛的笑容,帶點靦腆。


「女神」可能很多,但不是每一位都玩獨立音樂,又有音樂風格,而最重要的是,她擁有許多歌手都沒有的個人想法和態度。

 
只是Reflection
即將舉行音樂會的表演單位,不是個人,而是張懸和樂團Algae。較喜歡個人歌手還是樂隊主音的身分?「兩個我都喜歡,正如我既愛民謠又喜歡搖滾。」

一個人在台上,感覺輕鬆得多,也看見自己勇敢一面。「樂團表演的話,有一定程度的壓力,可能有人狀況好一點,有人狀況差一點,你能做的,是真誠的交出自己。」


這幾年間,張懸的香港足跡,算是很密,除了二○一○年在香港藝術中心的壽臣劇院演出,去年的《香港呼叫音樂節2012》,她是第二晚的壓軸表演者,掀起全場高潮,今年五月再次走進九龍灣國際展貿中心,之前的三月先到香港中文大學,在一所教堂即席表演,跟她的新碟《神的遊戲》互相呼應。
 

台灣歌手和樂團走校園騷,其實很普遍。「想在香港的大學表演很久了,校園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,有別於任何一個表演場地。」

站在台上的她,會鼓勵我們,一起維護自己應有的權利。「那只是Reflection,你站在台上,也會這樣說吧?我會做好音樂工作,但音樂以外,還想關心世界,這沒有錯,亦不是浪費時間的事情。I Want to say something as a freeman。」


所以張懸的歌,也愈來愈有社會意識。「我講的東西一點都不Original,而是Common Sense。社會每次運轉到某個程度,就會給卡住,因為大家都習慣了,但其實有些東西已經壞掉了,許多人以為不能動,但其實只是換上新的東西而已。」


焦安溥是真身

張懸說,現在已沒有主流音樂與獨立音樂之分,細問之下,她稱主流和獨立不是音樂形態,只是市場的區分,「但不是你玩主流音樂就能大賣,又或者你玩獨立音樂,便一定是小眾。」
怎樣理解自己的音樂?「有一部分是自己想聽到,所以做出來的。」


過去發表過的專輯,雖然形式不一而足,卻都展示出她很強烈的個人風格——幽幽的、低調的、知性的,最重要的,是有一點點靈氣。「如果以後我玩電子樂,大概也能聽得出是張懸的音樂吧?」


倘若要向一位不認識張懸的聽眾,介紹自己的音樂,會選哪一張唱片給對方聽?「《神的遊戲》。」她沒有想很久便回答:「這張專輯是由自己編曲和製作,和音跟Mastering的時候,我都在現場,參與度最高,幾乎甚麼都由自己來做。」


我們這一家

在這張唱片中,填詞、作曲、編曲、樂器演奏、製作者的名字,換上她的本名焦安溥。

許多人都知道,她的家族四代,都是知名的法律界人士,父親焦仁和,曾任中華民國行政院僑務委員會委員長和海基會副董事長兼秘書長,她卻偏偏走上音樂這條不相干的路。


「最初也沒有把握。」於是初期發表音樂,不以真名示人,首張唱片《Maybe I Don't Care》早就說了,家庭背景、能不能發行,She doesn't care。「張懸就好了,很中性,大家都不必去管這個名字,喜歡就去聽吧。」
 

後來,許多人都接受她,包括父母,她發現父母盡了一切努力,去了解和支持自己。「但『張懸』彷彿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,我才覺得自己沒有做過甚麼去Honor他們。」
 

想跟最親最愛的人分享,所以在新碟用上自己的本名。「如果有一天,頒獎典禮讀出我的名字,爸爸媽媽一定會很高興。」
焦家不是音樂世家,但都喜歡音樂,焦爸爸喜歡聽中國戲曲,哥哥是古典音樂樂評家,妹妹愛聽流行歌,張懸自己則喜歡破破爛爛、另類的音樂。「我們一家人的音樂品味是完全不同的。」


作了最壞打算

沒有比較,沒有進步,也無法看見自己的不足。正如本地樂迷無不欣羨台灣的Live House文化,相比之下,香港的音樂氣氛,就好像沒有那麼好。「我們也一直覺得台灣音樂氣氛不好,人總會要求更多,好像台灣的Live House就有很多Struggle。」
 

叫她可惜的是,有些人以為亞洲文化都是五千年前的那一種,而不是現在發生的事情,如果法例不修改,只得商人進入市場,不是由音樂人產生文化,「這個社會將會失去很多,許多文化瞬間就會給消滅了。」
 

又例如音樂節。「我們就在討論,從前的《春天吶喊》很快就沒有了,因為政府不支持,新聞又故意亂寫。現在的音樂節,都由商業的主辦單位贊助,這樣還算是音樂節嗎?我們來表演音樂,還是做Pop Star?」
 

當一場表演變了質,許多細節都會看不過眼,然後愈會比較其他地方的音樂會,譬如已成樂迷朝聖地的日本《Summer Sonic》。「為甚麼人家表演過後,地上沒有垃圾?」筆者憶起去年於西九舉行的《Clockenflap》,散場時垃圾遍地。
 

「我本身是一個悲觀的人,但不喜歡以悲觀的角度作結論,如果人生的本質是虛無的話,沒有比這更糟糕了,倘若能發生一點點東西,永遠都不差。」

但她仍然會做好最壞的準備——沒有人聽她的歌,沒有地方表演。「頂多一事無成,但這只是跟我從前一樣而已,我不會覺得自己失去了甚麼。」


但因為作了最壞打算,而做出一些事情,「令人生沒有遺憾,算是賺到了吧?」


(2013年4月12日,《星島日報》,副刊E07‧文化廊‧享樂主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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