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3月27日 星期四

搭上紅VAN的陳果


陳果新片《那夜凌晨,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》(下稱《紅VAN》),香港在一夜之間,沒有了。

「香港人就是這樣,明明一直放在眼前,又不去珍惜,到沒了才懂得追憶。」

有看他上一齣短片《迷離夜:驚蟄》的觀眾,無不對梁震嬰打小人一幕,印象深刻,他剛說出的一番話,彷彿添上了政治語境。

「我們導演都在拍拍拍,如能在觀眾心裏留下些甚麼,那就成功了。」

馬來西亞航空客機,可以飛上半空然後失蹤,《紅VAN》便是一個《Lost》的故事。當天陳果看了Pizza暢銷網絡小說《紅VAN》,覺得車子過了獅子山隧道,整個世界變得不一樣,香港成了一個空城,乘客拼命找出因由,過程滿布懸疑驚慄,這個點子有趣,便決定開拍電影。

過往陳果拍出不少由他原創故事的電影,但對於原創還是改編,他沒有偏好。「沒有人會拒絕好東西,作為一個創作人,如果連接受別人創作的心胸都沒有,那就自困了。」看過原著的觀眾,會發現電影出現不少改動,其中對白加插一句半句社會議題,博得觀眾笑聲,而粗口橫飛也成了笑點。「要有導演的Signature。」

《紅VAN》容易化成影像嗎?他搖搖頭。「寫就幾頁紙,拍就很傷腦筋。沒有畫面,只看文字,你會驚,但電影你看到驚嚇場面,最多驚一次,下次再來,就不怕了。」陳果說,恐怖影像不可怕,最可怕是人心。「這幾年間,你看到香港社會不斷變遷、矛盾愈來愈大,會有共鳴的。」刻意通過電影表達政治訊息?他笑着說:「你可以說我『抽水』,『抽水』又如何?而且當一套電影跟這個社會掛鈎,對白根本不用度,也會自自然然走出來。」

《紅VAN》在外地影展放映後,陳果告訴觀眾,會有續集。「做完第一集,要留條尾巴,反應好就再來。」原著小說也分上、下集,那麼續篇會是根據小說下集改編吧?「下集難改,場景難搭,我都不知怎樣做。」對《紅VAN》的預期?「應該OK,『過到骨』。」淡定泰然。

不是要你驚就算

陳果一九九七年開始上映的「香港三部曲」《香港製造》、《去年煙花特別多》、《細路祥》,叫人津津樂道,也成了當年許多電影系、人文系學生的研究文本。他指其實所有港產片都在講香港,但不一定就會關懷生活和社會,而且太過吃重明星和電影類型,往往忽略其他值得關注的東西。「於是給我找到一個好位置拍攝。」譬如《香港製造》以屋邨文化,為片子漆上了主色調。

「從前以屋邨為背景的電影不少,但沒有甚麼人在戲中研究屋邨的生活狀態。」談到《香港製造》等電影,他得意起來:「賣到片,奈它不何。受外國歡迎的港產片,多為動作片,但我覺得『Culture』也很重要。『Culture』是甚麼?就是生活嘛,不一定只靠打靠殺。」好像最近上映的印度片《美味情書》,他就看得很過癮。

「那就是『Culture』,但許多人都忽略了。其實香港有很多好題材,譬如搓麻將,你可以談到很深的文化和精神層次,但導演只懂拍『出千』。」相反,陳果最想探討的,是人心,舊作《大鬧廣昌隆》、《三更2之餃子》、《迷離夜:驚蟄》都是恐怖片,《紅VAN》也走懸疑路綫,但他的創作意圖,不是要你驚了就算。「我總是把鬼片拍做文藝片。」

「香港三部曲」、「妓女三部曲」有Noise,但及後陳果好像沒了影蹤,當然《三更2之餃子》、《成都我愛你》、《迷離夜:驚蟄》,都引起關注,但全是短片,篇幅不多,給人心裏留下的分量就輕了,而且也似乎減退了昔日陳果的味道。「其實是故意不去拍的,坦白說,我也要生存,這類獨立片子在香港的市場十分小。」

無謂浪費青春

曾到各地影展的陳果,以「熱愛」兩字,來形容一幫外地影迷對港片的追捧之情,他也覺自豪。「他們會主動跟你說,看港片長大,字裏行間,你會發現港產片在他們生命中留下很深的意義。」相對而言,現在本地電影的勢頭弱了不少,他難免感到可惜。「電影投資者不再關注港產片,覺得合拍片才能生存,在商言商,無可厚非,但作為香港觀眾,就覺得沒了香港的味道,相對而言,內地觀眾可能也會覺得不三不四。」

許多電影人都有市場計算,陳果呢?「我說沒有就騙你,就算拍《香港製造》都有,青少年問題是世界性的,事實證明,該片受到外國影迷、影展單位關注。」《紅VAN》賣得到去內地市場嗎?「我覺得都幾難,這套片有些意識形態,內地未必認同。」除非修改某些情節。「譬如強姦一幕,簡簡單單帶過便算也可以;戲中福島核電廠,跟香港鄰近核電廠爆炸,改少少也可以,但想到要等待漫長的審批過程,便作罷了,無謂浪費青春。」

(2014年3月27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5‧文化廊‧文化氣象)

2014年3月25日 星期二

網賞藝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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藝術展覽,不一定要親歷其境,現在科技發達、網絡便捷,不少藝術團體都以網絡為媒介,發展藝術展示平台。網「賞」藝術,會否成為一股新浪潮?

比博物館意義更多
當亞洲尤其是中國藝術市場,日漸壯大,不少藝術機構近年都在香港、內地開展業務,部分朝著寬廣的互聯網世界發展,好像去年正式投入運作的Artshare.com,便打著全球首個專營亞洲現代及當代藝術網上交易平台的旗幟,不僅定期舉辦網上展覽,還通過網絡平台,進行藝術品買賣活動,他們的登場,標誌著一個新興藝術市場形式的誕生。

最近的本地文化藝術界,也迎來另一個較為大型的網上藝術活動,博物館大樓計劃於2017年年底竣工的西九文化區M+,首度舉行網上展覽《NEONSIGNS.HK探索霓虹》,促成他們一系列「游擊」展覽的第七場活動。

「不要把博物館和建築混為一談,建築物只是工具,博物館有更多意義。」M+行政總監李立偉博士如是說:「舉行一個傳統的實體展覽,你會想到怎樣搞開幕、如何開展計劃,但舉辦數碼展覽時,當你考慮怎樣鼓勵更多人參與其中,會發現必須花更多的力氣。」

《NEONSIGNS.HK探索霓虹》舉辦前,M+收藏了兩個具標誌性的本地霓虹招牌,包括自1977年已掛在西營盤扒房森美餐廳的霓虹牛招牌,以及雞記麻將館的公雞招牌,該分店於1976年在觀塘開設,現已結業,這次網上展覽可說是其藏品的伸展和變奏,以及招徠公眾對霓虹招牌的集體研究。展覽中,他們將邀請本地藝術家,為霓虹燈進行一系列相關創作,包括藝術家兼設計師黃炳培(又一山人)、作家胡晴舫、藝術家黃仁逵、攝影師夏永康、藝術家黃國才等等,創作媒介包括文字、照片和錄像作品。

互動更新便捷
《NEONSIGNS.HK探索霓虹》也體現網絡平台的功能——互動,公眾可上載照片及資料,一同參與描繪「霓虹地圖」,聯袂展示香港這個獨有的城市景觀。該數碼展覽亦善用網絡的迅速多變,內容將作不斷更新,包括論文、幻燈片、錄像、年表,從工藝與工業、設計與排版、都市化、電影、視覺藝術、文學及流行文化等角度出發,深入探索及展示香港的霓虹招牌。

「霓虹招牌這個快將消逝於香港街頭的都市景觀,的確令人產生懷舊情結,對扎根香港這座霓虹都市、以跨界別和視覺文化為主題的M+來說,霓虹招牌絕對是值得探討的課題。」M+設計及建築策展人陳伯康指,網上展覽是展現霓虹招牌創作和研究一個很好的方法,也能輕易得到公眾參與,而當未來M+博物館大樓興建完畢,他們可能會舉辦跟霓虹招牌相關的實體展覽。他又表示,M+正籌辦一個數碼平台,日後或有更多網上展覽舉行。如此說來,《NEONSIGNS.HK探索霓虹》大概只是M+數碼展覽的開端而已。

實體虛擬化,也有虛擬實體化。本地畫廊Artify Gallery,將與跟法國關係密切的本地街頭藝術網上平台Street Art Fever,舉辦實體展覽《當人類遇上大自然及詩歌》。《Street Art Fever》著重營運其網站業務,如展覽和銷售,但仍然時常跟不同藝廊合作,舉行實體展覽。「實體和虛擬,可以互補不足,這次跟他們合作,對我們也是新嘗試,讓我們了解更多網絡市場的運作。」Artify Gallery老闆Cherry Ho笑著說。

日子早晚會來

事實上,世界各地不少博物館,都有數碼化的伸延,Google便有《GoogleArtProject》的藝術計畫,跟其合作的博物館,為觀眾帶來充滿現場感的藝術觀賞體驗,鏡頭可在展廳內作三百六十度旋轉,展品亦以高解像度巨細無遺地呈現。Cherry不諱言這個Bussiness Model很新,潛力是有的,風潮可能早晚都會來,「香港始終租金昂貴,不是人人都可以負擔得起實體畫廊的開支,就算開了店,如非中、上環等畫廊林立的地段,也未必很方便顧客前來。」

她也一直有數碼畫廊的構思:「我們有跟不同Online Gallery和Online Selling Platform接觸,但現階段還未落實。」她覺得Online Gallery有著不受地域限制的優勢,只要做好運輸,就能做生意,「畫布可以捲起,雕塑則比較大件,在運輸上可能相當花費。」

不過,藝術品買家可能較注重質素,擔心在電腦熒幕看見的,跟真實的存在差異,而她觀察所得,網絡畫廊銷售藝術複製品,比較受歡迎,「如果是真跡,大家可能都想先親身欣賞,才付錢購買。」

她認為現時網上畫廊在外國比較普及,而且不少網站設計成熟,就連怎樣加框上架、尺寸如何,都可逐一揀選,保險等支援服務也很完善,但香港的市場暫時未成氣候,「香港的Online Gallery現時是起步階段,尚有許多進步空間。」

(2014年3月25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1‧今日館‧生活起義)

2014年3月14日 星期五

引力邊緣 太空音樂


原諒筆者是多麼的後知後覺,當《引力邊緣》捧走今年奧斯卡十一項提名中的七個獎項,包括最佳導演、最佳攝影、最佳原創音樂、最佳音效及最佳剪接等等,成為大贏家後,我才不執輸的走進戲院捧場,選一個杜比全景聲影院觀賞,讓自己恍如置身外太空之中。也不知怎的,叫我想起太空搖滾來。

一步一驚心

知道《引力邊緣》憑配樂獲獎,音樂當然成了筆者看戲時一大焦點。由於要表達外太空場景,該片不乏背景寂靜得刺耳的「音效」,又或者以低迴少變化的電音,劃破漆黑天際,一方面表達缺乏空氣的宇宙聲音無法傳遞的實感,以及呈現人們和物件緩慢拖曳的動態,一方面令氣氛營造出無形但沉重的抑壓,於是主角莉恩史東(珊迪娜布洛飾),拾取物件、抓住太空船、太空垃圾來襲、呼吸(喘氣)的聲響,便給無窮放大,也有遇上危難時漸次奏起的巨響,儼如雄猛的山雨欲來,漆黑宇宙頓時成了危機四伏的恐怖場景,也像脾氣古怪隨時張牙舞爪的龐大怪物——這種猶如恐怖片配樂的手法,叫觀眾按捺不住心驚膽顫起來,隨著莉恩史東的一舉一動,一步一驚心。

總括而言,《引力邊緣》為觀眾帶來了點到即止的精準配樂,而在這樣精簡的音樂背景下,莉恩史東在太空站機艙,通過無綫電通訊聽到從地球單方面傳來不知名男子哼唱歌謠,以及電影開首另一角色特科沃斯基(佐治古尼飾),播放音樂娛人娛己,變得突出,也跟其餘時間的簡約布局作出對比,給人感受孤立帶來的窒息和恐怖。如果一套電影,絕大部分時間只得女主角一人推演劇情,對白、配樂同樣簡練,場景不多(雖然宇宙無限大),卻仍然予人驚心動魄、盪氣迴腸的震撼感覺,那是多麼的了不起,《引力邊緣》便是這麼樣的電影了。

冷峻迷幻飄逸
《引力邊緣》由年僅三十六歲的英國音樂家Steven Price,擔任配樂師,去年除了《引力邊緣》,還交出了《The World's End》的配樂工作,前作則是二○一一年的《Attack the Block》,除了《引力邊緣》,他參與的都是名不經傳的電影,這次獲獎肯定讓年輕的他事業更進一步。

該片那種冰冷卻又蘊藏了爆發力的音樂氛圍,其實很Mogwai,雖然兩者不盡相同,但後者血脈裏就是充斥着太空搖滾(Space Rock)那種冷峻、迷幻飄逸的音色濃度,而《引力邊緣》那種浩瀚宇宙的氣魄,又似是跟鋪排起承轉合交響樂的後搖滾(Post Rock),有一點點的連繫,好像最後一曲點題作《Gravity》,便由靜態轉而動態,並通過喊叫聲表達激昂情緒。

觀乎西方音樂發展,太空搖滾最早用來描述Pink Floyd等樂隊,以電子合成器、結他實驗音樂,譜上科幻或天文主題的前衛樂章,David Bowie於一九六九年寫成的《Space Oddity》,其MV也有太空漫遊的畫面。不過,談到太空搖滾,最為樂迷津津樂道的,要數Spacemen 3,以及隊中主將Jason Pierce和Peter Kember(Sonic Boom),於後來分別創立的Spiritualized和Spectrum,他們為上世紀八、九十年代太空搖滾復興,合力填寫了一頁新族譜,當中Spiritualized的《Ladies and Gentlemen We are Floating in Space》,也開宗名義的為當時的新世代太空搖滾,寫下新註腳。
異星探索之旅

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太空搖滾,成了獨立音樂其中一個別樹一幟的有型風潮,部分沒有打正旗號的樂團,也多少承襲了太空搖滾之風,或以此為好點子,譬如Brit-pop名團The Verve的早期專輯,便有濃郁的新迷幻、太空搖滾味道,雖然後來愈趨朝向Brit-pop路線前行,好像第三張唱片《Urban Hymns》的《Bittersweet Symphony》和《The Drugs Don't Work》,簡直是Brit-pop其中兩首經典作,但筆者還是更愛他們的處子專輯《A Storm in Heaven》。


也想起美國電子音樂人Moby,於二○○二年發表專輯《18》中的太空人扮相,雖然碟中音樂跟太空搖滾未必扯得上邊,但其Downtempo、Ambient House的冰冷電子節拍,彼此還是如出一轍的。如此說來,法國電子組合Air,在一九九八年出版的《Moon Safari》,會是比Moby的《18》更早在月球等異星進行探索之旅的型格電音。

一套《引力邊緣》,居然喚起筆者對太空搖滾、太空音樂的回味熱情,可說始料不及,或許筆者實在太久沒有「太空漫遊」了。而新世代的太空搖滾,無可否認已經褪色,似乎須在科幻片中重新領會,那麼下一齣如《引力邊緣》的精采科幻電影,會是何時出現?

(2014年3月14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7‧文化廊‧享樂主義)

2014年3月6日 星期四

超現代愛情

今屆奧斯卡最佳原著劇本《觸不到的她》,未必算是一部劃時代電影,但戲中講述的超現代式愛情,的確是過去所不能企及的。

是的,今時今日,愛情已變得虛擬化、電子化,先不說該片開首輕描淡寫的Phone Sex,今天人們以WhatsApp、facebook傳情,大概比面對面談心多得多,更有許多網絡情緣發生。又例如《我的機械人女友》、《援膠女郎》等日韓電影,已觸及非人類戀人的情事,《觸不到的她》中人類愛上沒有實體的超級人工智能語音系統,會很難想像嗎?

《觸不到的她》主角菲奧多(祖昆馮力士飾),對人工智能語音助理莎曼珊(施嘉莉祖安遜聲演),從好奇、戀愛到分手,經歷了非一般的愛情體驗,這種比柏拉圖式性愛更加耐人尋味的戀愛故事,一旦觀眾投入其中,肯定大開眼界。

片中兩人「相距」不同維度、「踏足」不一樣空間,大概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。叫筆者最深刻的是,末尾莎曼珊告訴菲奧多,如果他到了自己身處那一個境界,一定要去找她。那個「層次」的愛情,是否才叫完美呢?

(星島日報,2014年3月6日,副刊E05.文化廊.一席話)

2014年3月5日 星期三

登山記

朋友告訴我一個故事。

他們一行人登山去,有的領先,有的落後。他不是登山新手,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,也非資深前輩,一馬當先帶領隊伍方向,所以在隊中位置,既不前也不後,望着領隊大步走,瞻前顧後。

他們選的登山日子,可能不是時候,風雨不時襲來,但大部分人都能緊守崗位,然而,經過一場可怕的暴風雨吹襲,部分領隊受了傷。「方向是正確的,大家走吧。」是的,前面就是出路,但天氣仍然不穩,於是有隨隊的人,走了回頭路,或跟隨一些領隊走了別的路綫,朋友都動搖起來。

他沒有把故事說下去,卻問我一個問題:「如果你是我,你會怎樣?」

我笑了笑,幾乎沒有猶豫地答:「如果道路正確,豈有不走的道理?況且別的路徑,不一定就是安全,走回頭路的話,也可能遇上風雨。如果命運就在前方,就痛快迎接吧!」

他開懷的笑了起來,好像遇上知音似的,眼神堅定,然後彼此聊到另一個故事去。雖然沒有說出口,但他後來的抉擇,可想而知。

如果是你,又會怎樣選?

(星島日報,2014年3月5日,副刊E07.文化廊.一席話)

2014年3月3日 星期一

【攝影】從商業到藝術 攝影畫廊展新貌

隨着各類大型國際展覽落戶香港,本地畫廊愈開愈多,包括過往少有經營的攝影畫廊,從本地到外地、從藝術到商業都有。攝影在本地藝術界的市場,能進一步擴大嗎?

當攝影技術、器材愈來愈平民化和普及,人人都成為攝影師,在街上看到人們手執一部專業相機,隨處街拍,十分普遍,但有趣的是,當許多人都喜歡攝影的時候,今天攝影畫廊卻不見開至成行成市,那又代表了甚麼?

在香港,打正旗號稱為攝影畫廊的,屈指可數,較多人關注的,包括剛撤出中環、全面進駐黃竹坑畫廊空間的Blindspot Gallery、石硤尾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的光影作坊、位於柴灣一個獨特直立式樓梯畫廊AO Vertical Art Space、以黑房展開推廣攝影藝術旅程的黑點、剛搬到太子的百呎公園等等,其實各具特色,近年更有新成立的攝影畫廊和組織,或能開拓本地理論上數量龐大的攝影市場。

親身體驗不一樣

幾位朋友2012年成立攝影組織「現在攝影」的賴憶南,覺得香港少有攝影畫廊,「日本、歐洲有許多攝影畫廊,即使觀眾要付入場費,也願意前往,但在香港,可能不用付錢都不去看。」在這個虛擬時代,他愈覺得親身接觸攝影、與人交流的重要性,「看到真的Print,體驗是完全不一樣。」

他稱「現在攝影」最初的概念,只是跟人分享攝影,做些快閃式的展覽,「哪裏有地方,就搞。」他們在這兩年間,便舉辦過多次展覽,都是打游擊式的到處展出,包括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、美荷樓呼吸冰室等等,反而有突破攝影展覽固有形態的味道,好像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那一次,攝影作品就掛滿不同樓層的走廊外牆上,甚為壯觀。

或許就是這種不一樣,讓志同道合者從四面八方來,「現在攝影」團隊現已遍及台灣、馬來西亞和日本,去年還在台灣高雄市駁二藝術特區舉行攝影展,他們也定期製作明信片,讓觀眾免費把藝術將創作帶回家,「將來可能融合更多創作元素,製作文創產品。」

他還想出許多鬼主意,包括利用投影機把攝影作品的影像,投影到攝影師身上,並由他即場解畫。「現在攝影」至今未有經營畫廊,但他指日後可能會有新嘗試,「今天香港的攝影畫廊,要麼純粹藝術,要麼商業賣相,將來我們走的路線,希望能夠兩者平衡。」

中產市場有潛力

去年12月成立、位於中環ifc的YellowKorner,是香港少有專營攝影作品的店舖。YellowKorner由兩位法國藝術愛好者創辦,逾七十家分店遍佈多個國家,在行內頗為有名,落戶香港之前,他們以新加坡分店打進亞洲市場。

YellowKorner在店內提供分為九個不同主題、合共約二千張的攝影作品,「希望增加藝術攝影的複印數量,令藝術攝影能夠接觸更多攝影愛好者和收藏家。我們選擇印製一千張賣六百元的作品,而不是十張賣六萬元的作品,盼為公眾提供負擔得起的藝術攝影——藝術不是一個價錢牌,而是一種感覺、情緒。」

YellowKorner大中華區主席潘雅德(ArthurdeVillepin),住在香港已超過四年,他認為除了香港,沒有其他地方更適合在亞洲開展業務,因為香港是面向中國市場的重要窗口。但他不諱言攝影在香港仍然是相當新的市場,而香港的攝影畫廊亦明顯不足,但他卻感到數量有上升趨勢,「香港的最大問題,是中產階級的(藝術消費)選擇不多,他們要麼走進畢打街那些昂貴的藝廊,要麼光顧國際連鎖品牌商店,但都希望以藝術品,令自己的家變得與別不同,來凸顯他們的個性和生活態度,所以,提供普羅大眾負擔得起攝影作品的YellowKorner,是有很大潛力的。」

光譜闊生態才健康

位於觀塘一幢工業大廈、面積逾千方呎的The Salt Yard,去年1月舉辦首個攝影展覽,創辦人之一岑允逸(Dustin)覺得本地攝影畫廊不多,其中一個原因,是觀眾沒有親身到現場觀賞攝影作品的習慣,因為通過網絡,已能完成整個觀展過程,「新一代甚至未見過Physical Prints。」他指普羅大眾習慣網上分享攝影,攝影只存在手機、iPad、電腦屏幕裏,「在網上看攝影,好像聽收音機,攝影書是CD,展覽才是Live。」

他又說,香港的攝影評論少之又少,而攝影教育在主流學府中,只活在藝術系、多媒體系之中,除了私人學院,就難以獨立成科,「本地攝影空間狹窄,成因太多。」這些年來,香港攝影畫廊相對多了,他覺得內地攝影水平和受關注程度,近年急速上升,當地一年舉行幾個大型攝影節,產生協同效應,不無關係,「鄰居做得那麼好,自己都不想失禮。」

他曾到日本的十多家攝影畫廊取經,「當地甚麼攝影畫廊都有,好像有位於佛堂的空蓮房,也有攝影師自家設立的『部屋式』小型工作室連畫廊,他們很認真的對待攝影作品,令觀眾都不敢鬆懈。」

回港後,他便着手籌辦The Salt Yard,有別於其他畫廊,The Salt Yard特別強調策展導向,而非單靠攝影師本身魅力招徠觀眾,新聞攝影記者出身的他,尤愛紀實攝影,着重作品背後的社會意義和脈絡,他在畫廊引進的多為香港人未必認識,卻都是優質、有內涵的外國攝影師,也正因如此,他們的外國觀眾,佔了三分一,「香港雖是國際都會,但其實人們的思維、視野,都很狹窄,談到日本攝影師,只知道森山大道、荒木經惟。」

他希望The Salt Yard能夠培養攝影觀眾、啟迪本地攝影師,而不僅是為業界提供一個展覽場地,「個個都是攝影師,卻沒有觀眾,生態也不健全。」於是每次展覽的翻譯、圖片說明,他無不下了很多工夫,「觀眾絕對需要指引,以認識更多作品和攝影師。」

他承認The Salt Yard的資源、人脈有限,是香港攝影界的邊緣社群,也不主動促銷作品,展出作品不一定必須填上銀碼,現時畫廊營運主要是靠自掏腰包維持,並從售賣攝影書的收入得到少量補貼,他表示會觀望兩年,前路怎樣,屆時再作打算,但再一次指出獨立攝影畫廊的重要性:「光譜要闊,我們有美術館、商業畫廊,也要有獨立畫廊,生態才會健康。」

(2014年3月3日,頭條日報)

末日的抉擇

在芸芸末日電影中,《末日公投》是有點特別的,因為它沒有把災前劫後的畫面,誇張放大繪影繪聲,反而是從一班哲學學生的腦袋中所想像出來的,但電影科技,便有把想像具象化、視覺化的功能,於是全片便在角色們的現實和想像之間進進出出,觀眾也得隨着節奏左搖右擺,時而代入時而抽離,逼着思考──是的,當末日在現實世界落空,那些人類滅絕的可怕景象,便僅僅存活在我們的思想空間、哲學思辯之中,其實該片很合乎實際。

有趣的是,片中三次「模擬末日」測試,無論學生如何選擇,包括篩選在防空洞前誰留誰去、怎樣對待老師這張「奇牌」,他們都難逃死亡的厄運(也有主動向死神招手的情況)。

我們大概可以把「末日」理解成「死亡」,死亡是無可避免的,於是重點便落在如何度過一生。「末日公投」,也就是人生的抉擇。

富於思考性的《末日公投》,有別於一般災難片、末日片,肯定不是所有觀眾都懂得欣賞,而結局那麼急轉筆鋒,也可能叫人無所適從。

(星島日報,2014年3月3日,副刊E07.文化廊.一席話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