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3月27日 星期四

搭上紅VAN的陳果


陳果新片《那夜凌晨,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》(下稱《紅VAN》),香港在一夜之間,沒有了。

「香港人就是這樣,明明一直放在眼前,又不去珍惜,到沒了才懂得追憶。」

有看他上一齣短片《迷離夜:驚蟄》的觀眾,無不對梁震嬰打小人一幕,印象深刻,他剛說出的一番話,彷彿添上了政治語境。

「我們導演都在拍拍拍,如能在觀眾心裏留下些甚麼,那就成功了。」

馬來西亞航空客機,可以飛上半空然後失蹤,《紅VAN》便是一個《Lost》的故事。當天陳果看了Pizza暢銷網絡小說《紅VAN》,覺得車子過了獅子山隧道,整個世界變得不一樣,香港成了一個空城,乘客拼命找出因由,過程滿布懸疑驚慄,這個點子有趣,便決定開拍電影。

過往陳果拍出不少由他原創故事的電影,但對於原創還是改編,他沒有偏好。「沒有人會拒絕好東西,作為一個創作人,如果連接受別人創作的心胸都沒有,那就自困了。」看過原著的觀眾,會發現電影出現不少改動,其中對白加插一句半句社會議題,博得觀眾笑聲,而粗口橫飛也成了笑點。「要有導演的Signature。」

《紅VAN》容易化成影像嗎?他搖搖頭。「寫就幾頁紙,拍就很傷腦筋。沒有畫面,只看文字,你會驚,但電影你看到驚嚇場面,最多驚一次,下次再來,就不怕了。」陳果說,恐怖影像不可怕,最可怕是人心。「這幾年間,你看到香港社會不斷變遷、矛盾愈來愈大,會有共鳴的。」刻意通過電影表達政治訊息?他笑着說:「你可以說我『抽水』,『抽水』又如何?而且當一套電影跟這個社會掛鈎,對白根本不用度,也會自自然然走出來。」

《紅VAN》在外地影展放映後,陳果告訴觀眾,會有續集。「做完第一集,要留條尾巴,反應好就再來。」原著小說也分上、下集,那麼續篇會是根據小說下集改編吧?「下集難改,場景難搭,我都不知怎樣做。」對《紅VAN》的預期?「應該OK,『過到骨』。」淡定泰然。

不是要你驚就算

陳果一九九七年開始上映的「香港三部曲」《香港製造》、《去年煙花特別多》、《細路祥》,叫人津津樂道,也成了當年許多電影系、人文系學生的研究文本。他指其實所有港產片都在講香港,但不一定就會關懷生活和社會,而且太過吃重明星和電影類型,往往忽略其他值得關注的東西。「於是給我找到一個好位置拍攝。」譬如《香港製造》以屋邨文化,為片子漆上了主色調。

「從前以屋邨為背景的電影不少,但沒有甚麼人在戲中研究屋邨的生活狀態。」談到《香港製造》等電影,他得意起來:「賣到片,奈它不何。受外國歡迎的港產片,多為動作片,但我覺得『Culture』也很重要。『Culture』是甚麼?就是生活嘛,不一定只靠打靠殺。」好像最近上映的印度片《美味情書》,他就看得很過癮。

「那就是『Culture』,但許多人都忽略了。其實香港有很多好題材,譬如搓麻將,你可以談到很深的文化和精神層次,但導演只懂拍『出千』。」相反,陳果最想探討的,是人心,舊作《大鬧廣昌隆》、《三更2之餃子》、《迷離夜:驚蟄》都是恐怖片,《紅VAN》也走懸疑路綫,但他的創作意圖,不是要你驚了就算。「我總是把鬼片拍做文藝片。」

「香港三部曲」、「妓女三部曲」有Noise,但及後陳果好像沒了影蹤,當然《三更2之餃子》、《成都我愛你》、《迷離夜:驚蟄》,都引起關注,但全是短片,篇幅不多,給人心裏留下的分量就輕了,而且也似乎減退了昔日陳果的味道。「其實是故意不去拍的,坦白說,我也要生存,這類獨立片子在香港的市場十分小。」

無謂浪費青春

曾到各地影展的陳果,以「熱愛」兩字,來形容一幫外地影迷對港片的追捧之情,他也覺自豪。「他們會主動跟你說,看港片長大,字裏行間,你會發現港產片在他們生命中留下很深的意義。」相對而言,現在本地電影的勢頭弱了不少,他難免感到可惜。「電影投資者不再關注港產片,覺得合拍片才能生存,在商言商,無可厚非,但作為香港觀眾,就覺得沒了香港的味道,相對而言,內地觀眾可能也會覺得不三不四。」

許多電影人都有市場計算,陳果呢?「我說沒有就騙你,就算拍《香港製造》都有,青少年問題是世界性的,事實證明,該片受到外國影迷、影展單位關注。」《紅VAN》賣得到去內地市場嗎?「我覺得都幾難,這套片有些意識形態,內地未必認同。」除非修改某些情節。「譬如強姦一幕,簡簡單單帶過便算也可以;戲中福島核電廠,跟香港鄰近核電廠爆炸,改少少也可以,但想到要等待漫長的審批過程,便作罷了,無謂浪費青春。」

(2014年3月27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5‧文化廊‧文化氣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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