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1月15日 星期四

林奕華 懺悔之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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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奕華說,因為《紅樓夢》,才有了他的「四大名著系列」。「最愛的,做壓軸;不懂的,便學習,前三套對我是學習。這是我的性格自虐的部分。」

《紅樓夢》去年十二月在台北國家戲劇院首演五場,門票於預購期內便旋即售罄,一票難求,現在回到香港,門票同樣賣個清光。獲台北國家戲劇院委約,林奕華於二○○六年開展了他的「四大名著系列」,心水清的觀眾,自會從個別作品的英文名字,看穿整個系列的脈絡──《What is Man?》(《水滸傳》,二○○六年)、《What is Fantasy?》(《西遊記》,二○○七年)、《What is Success?》(《三國》,二○一二年)——林導有意在每齣劇作,探討一個核心題旨,並事先張揚地問觀眾:哪是甚麼?來到最終章《紅樓夢》,便是《What is Sex?》。

「《紅樓夢》最吸引我的地方,是曹雪芹把性提升到中國小說很少到達的境界,探討自我價值和性的關係,曹雪芹超越了其處身的文化和傳統,而作品至今仍然Valid。」

甚麼是性?
性和性別、情與欲望,一直是林奕華戲劇中沒有或缺的元素,這趟在《紅樓夢》詰問觀眾「What is Sex?」,分別之處,在於「罪」。「曹雪芹在《紅樓夢》寫了一本代中國男人懺悔的書,書中女性個個不同,但男性基本上就只有一種,除了賈寶玉,他對女性的關懷,不是以欲望投射作為出發點。而書中每個女性都是悲劇,都由父權加諸而成的。」

他覺得,為了做好「人生公務員」,許多時候中國傳統男性,對女性只是加害者,他們把抑壓發泄在女性身上。「造成女性的雙重抑壓。」

性別逆轉,也是林奕華經常在舞台上施的魔法,原著《三國》明明是一個武將梟雄爭鬥角力的男兒故事,他偏偏在劇場上讓一班女角色站上台;何韻詩當主角的《賈寶玉》,也由女演員主導;到了《紅樓夢》,他重施故技,起用的演員是一班男兒身,他笑言是命中注定。「在《紅樓夢》清一色起用男演員,是合理的,曹雪芹的筆下,很關懷男人裏面的女人,我沒理由用表徵(即女人)做主角。」

他覺得,戲劇是一面鏡,有直射也有折射。「如《賈寶玉》的何韻詩,以女性包圍她,便是一種折射,你能在那些女性身上,看出何韻詩跟她們的不同,以及其內在跟外在的不一樣。」《紅樓夢》也是折射,男群中亦有兩個女演員。「《紅樓夢》叫人最有印象的是寶黛(林黛玉、薛寶釵),也是兩個女性。劇作中兩位女演員,似是前身和後身。」

夢還得繼續發下去

林奕華把《紅樓夢》拆開不同故事,然後給演員其中一個段落,對方就要一人分飾兩角,把那段故事的人物對話,背得琅琅上口,那可能是一男一女、兩男或兩女,於是我們在劇場中,看到那位演員貌似自言自語,而那兩個角色便是互相對照。「許多觀眾初看時會大吃一驚,因為那不是他們想像中的《紅樓夢》。」

林奕華做改編,當然指涉顛覆原著,這次卻大量引用原文,因為他覺得《紅樓夢》是有作者論的。「但(原文)台詞和(現代化)情景卻分裂。我們找到每一幕戲跟現代人最直接的連繫點。」

劇場上的「四大名著系列」完成了,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到了另一個階段。「那是四塊石頭,I Built Something on It,讓我得以走進較深入的自己,有一定的Religion在其中。」而「性」——也就是《紅樓夢》的命題,在他未來的作品,或將扮演一個更重要的角色。

「無論制度怎樣改變,我們都不覺得自由,幾千年來、幾百年來也如是,我們仍然都用繩索鎖扣,捆綁自己。我就在問,到底性是甚麼來的?」What is Sex?或許他的紅樓夢,還得繼續發下去。

(2015年1月15日,星島日報,副刊E05‧文化廊‧文化氣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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