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4月15日 星期五

【音樂】朝聖奇斯洛夫斯基

羅展鳳不假思索地說︰「奇斯洛夫斯基的電影,彷彿就是我的宗教,其電影音樂,則是救贖。」怪不得書籍設計師胡卓斌,把她的新著《無常素描:追憶奇斯洛夫斯基》,設計得像《聖經》一樣有紅色書邊,雖然本子不厚,但拿上手,仍然予人近乎神聖的感覺。

現任教於香港公開大學創意寫作與電影藝術課程的羅展鳳,自二○○四年開始著有多本關於電影音樂的作品,包括《映畫×音樂》、《必要的靜默:世界電影音樂創作談》、一書兩冊的《畫內音》及《畫外音》等等,《無常素描:追憶奇斯洛夫斯基》是她最新著作,書寫對象,正是她的導演偶像奇斯洛夫斯基,二○○七年,她首次踏足奇斯洛夫斯基的家國——波蘭,追逐他與他電影的足迹,後來寫成這本非一般的旅遊隨筆、電影隨筆作品。如果奇斯洛夫斯基是羅展鳳的神,這一趟,又何嘗不是一場朝聖之旅?

補敍一下,羅展鳳於一九九四年首次接觸奇氏作品,這部電影,叫《兩生花》;她第一篇電影音樂文章,對象是當時最觸動自己的《藍》,雖然該篇投稿不被接納,卻從此開啟她獨特的書寫世界大門;她在第一本著作《映畫×音樂》,許下心願:「下一站:波蘭」,二○○七年終於圓了心願,及至二○一○年,她才開始落筆整理這次波蘭之行,今天出書,醞釀需時。

「《兩生花》、《藍》、《十誡》的電影原聲大碟,我聽到爛,膠盒都裂開了。愛音樂的人,可能會很錫碟,但我不是這樣,我最錫的碟,都是最陳舊破爛的,所以我會買不同版本和二手碟。」這個大概不問可知。「但想起來,我可能是喜歡了其音樂才愛上那些電影,現在兩者已經分不開了。」剛才已提過了,她以「救贖」形容奇斯洛夫斯基的電影音樂——做功課、鬧情緒、想問題、寫文章……

許多時刻,她都以奇氏電影音樂為配樂,愈工作,她愈要聽,譬如寫文,她很輕易便隨着音樂進入狀態,她甚至清楚記得哪篇文是聽着哪一張碟完成的。「所謂『宗教』,能令你平靜、釋放和面對自己。」

奇氏電影與音樂以外,對她最接近宗教和救贖的,是巴赫的《馬太受難曲》,還有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及音樂。「香港生活太忙太累了,每一天都需要處理各種事情,但一聽到這些音樂,能讓我重新面對自己,以及釋放負面情緒。」但她沒計畫出版一本專寫安哲羅普洛斯的著作,也沒想過要去他的故鄉希臘。「只是奇斯洛夫斯基,無論如何都要寫下來。」

在羅展鳳的學校辦公室書櫃上,一整套奇斯洛夫斯基《十誡》VCD,就放在當眼處,她告訴我,這是舒琪從前創立的創造社所製作的,十分珍貴,「你一定要寫出來,Tribute一下,當年創造社可是發行了許多很厲害的外語片。」《十誡》十碟整齊排列,碟邊便拼現出導演的樣子,很有心思,難怪她至今仍然那麼珍而重之。「《十誡》第一誡應該是我看過最多次的奇斯洛夫斯基作品。」

對許多樂迷讀者來說,該書有一個特別吸引的章節──「跟普理斯納的三次會面」,記載了她與奇斯洛夫斯基御用配樂家齊畢尼夫.普理斯納(Zbigniew Preisner)見面的事情,雖然她早於《必要的靜默:世界電影音樂創作談》,已寫出了「哲理型電影音樂家:齊畢尼夫.普理斯納」的專屬章節,過往也陸續寫過《兩生花》、《藍》、《白》、《紅》、《十誡》等奇氏電影音樂。「直至我在旅程中,才收到普理斯納經理人的回覆,表示答允接受訪問,而我也通過舒琪順利找到波蘭的當地翻譯員,整個過程算是很順利的。我沒有宗教信仰,但也覺得很感恩。」她笑說訪問偶像時十分緊張,最關心他與導演的關係和合作事情。「我還當面多謝他,因為他的音樂,我展開了書寫電影音樂的人生。」她也到了奇斯洛夫斯基在華沙的墓園。「這是我最接近他的距離。」

現在看回《無常素描:追憶奇斯洛夫斯基》,她覺得還有許多東西未寫下來。「會想,日後是否還有修訂版?或許心血來潮,便再寫吧。」有些人有些事,在生命中佔上重要位置,並非偶然,並引領自己走不一樣的路。冥冥中自有主宰,那不就是宗教嗎?

(原文刊於2016年4月15日《星島日報》副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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