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1月3日 星期四

【人物】在曾經未來的城市聊天


跟台灣科幻小說之父張系國教授談天,當然要聊科幻,雖然許多討論,早已不是甚麼幻想了。當我們還在說《西部世界》那種機械人、AI叛變,他卻引述已故物理學家霍金的預言──人類將分為兩個階層:超級富有、利用基因編輯工程技術改善自己和後代DNA、掌握所有資源,甚至不會死的「超人」,以及窮人,前者永遠統治後者,地球就算要毁滅了,「超人」都可以搬到外星去,才不在乎地球死活,「其實現在已經是這樣了吧。」我們便是這樣,在他曾經覺得未來的城市裏聊天,外面是一框窗戶映出來的灰灰的天。

邀請早前參與香港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主辦、光華新聞文化中心舉行的講座《黑天鵝和白大象:大數據時代的科幻與視覺語言》、研討會《未來的想像:從科幻小說到科幻視像》的張系國教授,在香港藝術中心做訪問,特別留意他的隨身用品,是不是都很高科?卻沒有發現。他搖搖頭,笑着說:「生活愈簡單愈好。」一般來講,一張牀、一張桌子,他就可以生活了。「我到哪裏都能適應。」但手上一部iPhone,「這個沒辦法。」畢竟是創作人,他還是喜歡有趣、奇怪的東西,「買過一個類似《星球大戰》R2-D2的機械人,可以寫程式、講話、回答一些問題等等。我是買來教學生。」

張系國教授一冊《棋王》,是許多人的中學閱讀報告指定書籍,談起他和《棋王》,便是港人集體回憶關鍵詞,也不消說《星雲組曲》等其他名著,而他和倪匡(衛斯理)的作品,一併敞開我最早接觸的科幻小說世界。張教授早年於台大電機系畢業、留美專攻電腦科學,一九六九年發表第一篇科幻小說《超人列傳》,也獲柏克萊加州大學碩士及博士,現為現任美國匹茲堡大學計算與資訊學院教授,除了美國、台灣,他偶爾會來香港,參與學校、圖書館辦的講座等活動,但他笑說,沒有很熟悉香港,「但我會坐地鐵,大概都仍不算問題。」

談到香港地鐵,原來早跟他的科幻創作接通了,「那時台灣還沒有地鐵。」張教授一次住在香港科技大學裏,坐車出來,就來到彩虹站,他第一趟在香港乘地鐵的經驗,激發他寫出一篇故事《人生分列式》。「我假想人有春夏秋冬四段人生,每一節二十年,未來的人有得選擇,過了『春』後,可進入『地鐵』,那個『地鐵』便是把人生分開的機器,人們在不同『站』下車,便可以先活『冬』,再活『秋』,跟別的人碰面一下。」這是一個愛情故事,主角不知道從前的愛人選擇了要先過哪一段人生,「他可能碰到一個老太婆也說不定。」不少科幻作品,好像《攻殼機動隊》、《變形金剛:殲滅世紀》等等,都以新舊、華洋混雜的香港為背景,張教授早添一筆,他說,從前的香港的確給他科幻感,「比較像未來的城市。」移居外星?

說到電影,坊間上畫的科幻電影,他差不多都看,近年最愛,是Marvel超級英雄電影《黑豹》,「從前科幻電影的話語權都在白人手裏,《黑豹》卻起用黑人演員,而且假想文明不在美國或甚麼地方,而是非洲,最優秀的是黑人,穿的是非洲傳統服裝。」他也對近年很紅的內地科幻小說作家劉慈欣的《三體》感到欣賞,「寫科幻小說,必須很有想像力,劉慈欣就有了。」

問及台灣科幻寫作氣氛,他稱因為沒有太多讀者,就算有些年輕人在寫,也沒有很多發表園地,他也提倡科幻小說比賽,引起了一些迴響,「可是還沒有很普及,讀者群始終有限。」荷里活大製作的科幻、奇幻電影,近年大行其道,連帶科幻小說也流行起來,張教授點點頭,「機會走到那一邊了。電影本身是一個大眾傳播的工具,可以接觸到更多人,只要有好的科幻電影,就能帶動科幻文學。」他又說,現在中國就連製作科幻電影的技術都有了,如果配上好故事、好劇本,一切俱備矣。「在創意、內容這方面,台灣、香港可以出一點力。」

現年七十四歲的張教授,行將退休,退休後,他說會回到台灣住下來,也會到內地搞電影。對了,如果有得揀,退休後,他想移居外星,還是繼續在地球生活?「一個人,對你最有意義的,一定是你周遭的人,試想想,如果到了一個親人、朋友都沒有的地方,你怎麼活啊?」說着說着,他打趣地說:「觀光就可以……」

科幻作家,說到底還是對外太空有憧憬吧。

(星島日報,2019年1月3日,副刊P05.藝文薈.Art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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